主導「曠鄉」、成為「曠鄉」的靈魂,是祈禱與禮拜。我認為,構成「曠鄉」之所以是「曠鄉」、不能夠被取代而且至今每年依然有1-2位歐洲與非洲年輕女性樂意發願加入修會的主要因素,是祈禱(禮拜)、工作以及修女,其中又以禮拜為中心。
※曠鄉的禮拜堂
要認識曠鄉的禮拜,必須先認識曠鄉的禮拜堂,我相信禮拜堂的氛圍和設計帶出禮拜儀式的基本架構。
曠鄉的禮拜堂是由穀倉改建,大約四層樓高,漆黑外表在一望無盡的麥田當中特別顯眼。一樓是遊客住宿的房間,二樓以上則是禮拜堂。穀倉挑高的天花板,藏有獨特設計的天窗和暖氣系統。只需要一個按鈕,高不可及的天窗便自動開啓或關上;暖氣也只需要在禮拜前20分鐘打開,便有暖房的效果。
走上樓梯、打開穀倉門,映入眼前的是陽光自天窗以及穀倉面向西邊木頭牆壁上彩色玻璃磚塊投射的日光。三位一體的聖像和聖餐桌立在禮拜堂的正中間、木製但無任何加工色彩的十字架豎立在聖像的右方牆邊,而以骷髏骨頭製成的耶穌釘十字架像則靜靜地被釘在後方牆角的木柱上。除了天窗的太陽光以及少數玻璃磚塊投射進來的陽光之外,聖堂的照明依賴著蠟燭和鑲嵌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地板鋪著厚重的灰色地氈,座椅是老舊到輕輕一動便會發出吱吱響聲的木頭椅,會讓你不自覺地深呼吸、不敢輕舉妄動。聖堂內沒有多餘的裝飾、亦無華麗聖像或者是光彩奪目的雕刻。有的,就是一股安靜沈穩的氣息緩緩地流動在聖堂內。
※禱告與禮拜
「曠鄉」以「禮拜」和「禱告」為中心,這兩者是「曠鄉」的生命和信仰的本質。除了禮拜天以及特殊節日之外,「曠鄉」每天有四場禮拜(或者可稱為祈禱會)。早禱是早上7:15分開始,午禱是中午12:15分,晚禱是晚上6:30分,另外還有睡覺前的夜禱,時間是晚上8點半。夜禱之後,整個修院是處於靜默的狀態,非必要狀況之外,大家都保持靜默、不再開口說話一直到隔天早上的九點。除了午禱時間較短之外,其餘三場禱告會的時間大概是40-50分左右。
每個禮拜的星期四晚禱和星期天的早禱,是聖餐禮拜,歷時大約一個小時。禮拜六晚上的晚禱是天主教的「第一主日晚禱」,夜禱則被稱為「大夜禱」,兩者都是為了隔天主日禮拜(星期天的早禱)作準備。除夜禱之外,所有的禱告會都在吃飯前舉行,唯獨禮拜天的晚禱是在吃完晚飯之後。同時禮拜天晚上因應修院需求固定召開一個禮拜一次的全院會議,所以禮拜天晚上通常是沒有夜禱。
每個禮拜三下午3點-4點則是靜默禱告會,每位修女或者是義工可視自己的時間與需求自由參加。同時,配合教會節期〈如聖誕節、聖神降臨節、復活節或是其他與使徒聖人有關的節日〉,當日或是當週的各禮拜會有不同的儀式安排,就看此節日在教會節期當中的重要性。同時,曠鄉時刻掛念這個世界所受的苦難,因此也會視世界局勢的發展而有不定期的禁食禱告或者是共融(Solidarity)禱告與禮拜。
※重視節期意義
我在「曠鄉」期間,曾經因為「曠鄉」設計的各種節期禮拜而感動不已。或者應該是說,「曠鄉」的禮拜提醒了我身為一個改革宗信徒忘記的信仰另外一面。例如,在長老會當中,我們不曾認真地慶祝新約記載瑪麗亞前往拜訪伊利莎白的事件。也許我們認為不過就是兩個女人互相碰面,並沒有甚麼值得慶祝的價值,然而這兩個女人剛好一位是施洗約翰的母親,一位是耶穌的母親。對「曠鄉」而言,這兩位女性的相遇,代表著兩位在基督教信仰最為重要的人物在基督教教會歷史的開始。因此,這個節日是值得慶祝的。
「曠鄉」在準備五旬節的態度也讓我大開眼界。五旬節前的那個禮拜,整個修院是處於避靜的狀態。工作與生活照樣,但是因為是避靜,所以整個修院採取靜默等待聖靈的降臨,不論是修女、志工甚至是訪客,一律保持靜默的狀態。五旬節前的禮拜六,從晚上九點開始到隔天禮拜天早上的六點,禮拜堂舉行不間斷的禱告會。每個人都可以在整點的時候進去禮拜堂默禱,而禮拜堂內隨時都有修女在一旁守夜並且敲鐘提醒時間。五旬節當天早上的七點,舉行一場小禮拜宣告禱告會的結束,大家開始準備早上九點的五旬節聖餐禮拜。為什麼是早上九點?因為使徒行傳明文記載聖靈的降臨是在早上的九點。禮拜則由泰澤的修士帶領大家藉由讀經、唱詩以及守聖餐感謝聖靈的臨到,同時再次提醒我們身為信徒的責任。
※找回安靜的力量
「曠鄉」的主日、聖餐禮拜或者是每天的禱告會,不是以現在時下流行的敬拜讚美為主,更沒有在禮拜中大聲哭號祈求聖靈或者是神蹟的降臨。「曠鄉」禮拜的形式是安靜的。沒有鼓聲的鼓譟、麥克風的響亮,更沒有聲聲響亮「阿們!」此起彼落。有的,是修女純粹的人聲、泰澤詩歌的反覆以及默禱的安靜。
我來自於長老教會的家庭,我所屬長老教會地方教會的禮拜儀式已經算是非常長老教會形式,對許多時下的青年朋友們來說可能很無聊。但是,當我一開始參加「曠鄉」的祈禱時,我的心中卻充滿不安。不安,是因為對於那份絕對的安靜感到無所適從。我不知道在那段安靜的時刻該做什麼、該對上帝說甚麼、該坦承甚麼。然而,兩個月之後,對於「曠鄉」禮拜的那份絕對安靜與默禱,我除了感謝上帝之外,還是感謝。因為,這兩個月當中,就是那份絕對的安靜與默禱、「曠鄉」的工作與志工們讓我明白那個在公司上班期間的我,早已迷失。我迷失在以金錢、名牌奢侈品和名聲堆砌的表象;我迷失在別人的認同、肯定、期待以及自卑而不自覺。
每個來到「曠鄉」的志工,修會都會安排一位「靈性指導修女」陪伴這位志工在靈性的道路上一起行走。這位「靈性指導修女」,又稱為 “vis-à-vis”,也就是「鏡子」。她是志工的鏡子,反射出這個志工在靈性、生命、個性與信仰上的種種,藉此陪伴每個志工走過身上肩負的枷鎖。「靈性指導修女」可說是在「曠鄉」生活的日子當中與志工最為親近的人。每個志工剛到「曠鄉」,在心中都期望著可以從修院得到如閃電般的天啟,期望上帝會在夢中告訴自己未來的路要怎麼走。然而每個離開「曠鄉」的志工在離開之際,很少有人對於未來持有相當肯定與明確的答案。不同的是,大家在離開時,心變得比較定,甚至也找到了那份純粹屬於自己的內心平靜。
我的靈性指導修女在我離開的時候,以一個問題作為送給我的禮物。她問我:「妳要甚麼?妳渴求甚麼?」。「妳要記住,唯有在絕對安靜的時候,才能夠聽到上帝的聲音。」這是「曠鄉」教我的最重要的一課。上帝不在吵鬧的阿們聲中,也不在那鑼鼓宣揚的歌聲當中,更不在那幾近競賽式地特會當中。只有當自己一個人安靜自己內心、誠實面對上帝與自己的時候,才能夠有機會聽到上帝那微小的聲音。而「曠鄉」也教我,只有在他美麗的創造和他的話語、我們的工作與禱告以及那絕對安靜的一刻當中,我們才能夠與上帝再次相遇。 如同每天志工彙報時,我們都需要背誦的一首詩歌內容:
Pray and work that God may reign.
Throughout your day, let work and rest be animated by the word of God.
Keep inner silence in all things, and you dwell in Christ.
Be filled with the Spirit of the Beatitudes, joy, simplicity and mercy.
我因為「曠鄉」,得以重新建立我和上帝的關係,因而得到勇氣,重新面對自己。
附註:本文的標題參考了林霓玲牧師2004年前往曠鄉後所寫的〈禁語、祈禱、工作:瑞士改革宗女修院靈修體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