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受總會邀請,參加了一個為普世青年舉辦的會議。在會議中青年們彼此分享參與普世的經驗,並針對台灣普世論壇的目標與展望進行討論。在討論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彼此對於台灣普世論壇有一些疑惑,也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那些疑惑與想法出自於:我們身為一個青年,觀察到身處的環境與周遭人們的真實景況,和台灣普世論壇期待達成的目標有部分切合,但有部分卻好像有落差。因此我將以淺薄的普世經驗及青年的眼光,來談台灣普世論壇未來的可能性。希望透過所加入的青年的聲音,能具體幫助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在普世所推動的事工。
台灣在普世的困境
我參與普世的經驗不多,之前都不曾參與過ILT或EYEP等活動,唯一曾參與的普世活動就是CWM 2019年的TIM計畫;在長達半年的計畫中,也接觸到WCC的YATRA與東北亞教會共同舉辦的NEAAC。
我每當參與普世活動,代表台灣及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向別人介紹台灣時,的確感受到台灣在國際仍是認知度不高,唯有少數人大概知道台灣,更不用提有更多人不理解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在與別的普世夥伴溝通時,我發現要他們接受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並不困難,但困難的是,要解釋台灣的處境有多孤立?台灣身為一個國家,其實質內容為何?譬如:我需要花很多時間解釋為什麼我們的通用語言是中文?為什麼當看到同講中文的中國人,我一點也不會像看到自家人般感到親切?或是在文化之夜的時候,我也必須一直解釋我沒有傳統服飾的原因。
實際上,台灣的國際孤立情形,的確需要普世夥伴關心。我認為台灣普世論壇設立的用意良好,能使所參與的普世教會聚焦台灣,看見台灣的處境,以尋求合作教會、地區、國際宣教與普世機構的支持。而透過以台灣現況為主要議題的交流,與普世教會建立夥伴關係,可以進一步陪伴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為台灣的國家主權及社會公義奮鬥。
台灣普世論壇的狹隘
然而,台灣普世論壇做為一個普世教會關懷台灣國際地位的平台,從第一屆的舉辦狀況來看,其架構及論述都十分的空泛。大會想要將議題設定在「國際孤立」、「轉型正義」、「原住民轉型正義」並沒有問題,但是卻一直在老調重彈,例如:不斷強調1970~1980年代長老教會對台灣民主化的貢獻;或者在談原住民轉型正義時,很常和國家主權的議題綁在一起,講得好像不管原民或漢人的敵人都一樣,但實際上卻忽略原民在台灣社會被壓迫的複雜成因。
在論壇的紀錄裡也有數則回應提到,台灣普世論壇缺少來自公民社會的聲音,譬如NGO。這次論壇邀請的台灣講者多半是長老教會的牧者或老師,邀請參與的台灣團體也都是教會人士,因此很難看到不同的論述。目前台灣的NGO已經比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在社會中走得更遠,做的事也比長老教會的老調重彈還要更多。身為一個普世青年,我也同意普世論壇不應該再一直重覆過去的事蹟,也不應該將自己限縮在「國際孤立」的框架下。當我們僅將重點放在外國的打壓及國際的忽視時,反而會使國際更看不到台灣普世論壇對國家內容實質的論述。
現在的公民社會已在台灣社會投注許多努力,這些努力包含各式的議題,像性別、環境、人權等等,當然也有台灣普世論壇想要談的轉型正義和原住民轉型正義。當我們向國際展現這些軟實力時,讓他們看到台灣做為一個能實現民主、具有實質主權的國家所擁有的實力,藉此拉攏更多的盟友在國際的層級上與台灣進行交流合作,其實更能使國際認可台灣的國際地位。這樣的做法,會比台灣普世論壇一直定調的「國際孤立」更有建設性。
面對普世交流保持開放心
雖然最初的議題設定在「國際孤立」、「轉型正義」、「原住民轉型正義」,但論壇其實不需要被限縮在這三個議題內,因為台灣普世論壇的目標有很多能夠自行發揮的空間,譬如其中一項目標:「以相互信任、公開透明、彼此分享資源與經驗的普世團契為根基,促進有效合作。」在論壇最後的回饋報告裡,普世夥伴也表達了相關的期待,希望台灣普世論壇能藉由台灣與別國相似的處境,分享共通的議題,像是性別、環境、帝國衝擊、少數群體等。
除了與別人分享我們的軟實力,在和普世夥伴交流時,彼此時常會因著共有的處境而得到共鳴;同時,透過相互分享自身的處境,我們能夠更理解彼此所面對的議題。舉例來說,在我參與TIM計畫時,遇到來自南太平洋島嶼的成員不理解我為什麼對中國這麼反感?當我只有解釋台灣的處境時,他們不一定能感同身受。不過當我們討論到中國在南太平洋島嶼的利益、土地之掠奪,他們才比較能體會被中國影響的感受,也進一步的同理台灣的狀況。另一個例子是我在南韓時,與當地學生分享性別議題,因為同是東亞國家,台灣的處境與南韓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我們在性別議題上又走得比南韓還遠,這方面的神學反省也比較多,因此進行了非常有意義的交流。
面對與普世夥伴的交流,我們應採取互相了解的態度,而不是只會向國際討拍,因為同樣的議題可以引起普世夥伴的共鳴;分享台灣的心路歷程,也能對普世夥伴所面臨的處境有或多或少的幫助。如果我們希望別人能夠了解我們,我們也必須去了解別人。
走進普世,看見自己
回到台灣普世論壇的初衷,不外乎就是希望藉由這個論壇,使國際看見台灣。但我們要讓國際看見什麼?我想,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必須先問自己身為「台灣人」,我們認知中的國家是什麼樣子?
由於許多台灣人的祖先是移民,加上不同時期的殖民,不少台灣人最難以言喻的傷感就在於身分認同的混亂。2007年〈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宣教白皮書〉中提到,台灣正面臨「國家認同」的危機,此白皮書將這種「國家認同」的危機二分為台灣人與中國人的認同,一直到現在長老教會內仍有這樣的迷思。
台灣的族群非常多元,我們有至少16個以上的原住民族群,各自有著不同的傳統和語言,也有台灣漢人(包含早期來台的閩南及客家)和1949年隨國民黨政府來台的外省人,近年還有逐步增加的東南亞新住民。多元族群的面貌,使得「台灣人」這個身分的定義從來就不簡單。
對於該如何解釋「台灣人」這個身分的實質內容,我自己也還沒有很好的答案;但我知道當我們以這塊土地來命名自己的身分時,我們就必須認同這塊土地上的所有人及萬物,並且追求各族群的共融與公平正義。關注公民議題及實踐行動,並不只是對人及萬物的關懷,更是我們在尋找身分認同的重要過程。從國際孤立、促轉、原轉,到各式的族群議題、青年貧窮、居住正義、性別議題、世代差異等,這些議題都在幫助我們理解一個民主國家的實質內容,使我們能夠更明確的定義「台灣」這個國家。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必須知道,自己在現今的台灣社會中已不再是先知的角色。我們在幫助台灣尋求身分認同的路上,若還是維持著舊思維,然而這個舊思維在當今強調多元族群的台灣社會早已不合時宜。普世夥伴對台灣普世論壇及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回應,給我們很好的提醒:「我們不該再活在自己的教會小世界中,而是應該更直接與社會做連結,實踐真正的普世精神。」
以普世青年的角度來看,台灣普世論壇的確仍有許多要加強的地方,但也因為舉辦這個論壇,使我們看見自己更多的不足。希望教會未來能與青年攜手合作,將台灣更加推向國際,爭取國際認同台灣的國家主權。最重要的是,我們也要一起努力,使這個國家能成為一個實踐民主及公平正義的地方。願有一天,我們都能毫無困難的稱自己為「台灣人」。
【編者按】
Training in Mission(簡稱TIM)是世界傳道會(CWM)的青年領袖培育計畫。每年提供機會給18~30歲的年輕人,透過7個月的群體生活,在兩個以上不同的教會/國家,學習當地信仰生活與社會風俗文化民情,並獲得神學教育與反思。藉此提升自我在教會服事時的領導能力,達成上帝國宣教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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