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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相符、功能對等的原則

 

參與聖經翻譯事工，常常思考：「聖經究竟是要人看得懂或看不懂？」上帝「願意萬人得救，明白真道」（和合本，提前二4）。因此，翻譯聖經的目標應該是盡量自然，讓人讀了能夠融入經文，認識真理。

 

「上帝啊，阮感謝你；阮感謝你，因為你佇阮身邊；阮欲報揚你奇妙的作為。」（現代台語譯本，詩七十五1）這節提到上帝就在我們身邊，讓人讀了內心感到火熱又溫暖！「你佇阮身邊」這句，按原文字面上的翻譯是「你的名臨近」。「名字」對以色列人來說，代表一個人本身，他整個人和他的人格特質。用在上帝，就是代表上帝。《現代台語譯本》採用聖經公會推動的「意義相符、功能對等」翻譯原則，忠於原文的意義，而不拘泥於原文的字詞語法；在此譯為「你佇阮身邊」，非常貼切。度量衡採用現代的「公斤」、「公升」等，不用「他連得」或「俄梅珥」，也是秉持相同原則，不讓讀者閱讀時感到一頭霧水。

 

另一個例子是新約書信中的「親嘴問安」（羅十六16；林前十六20；林後十三12；彼前五14），《現代台語譯本》用「著親切互相請安」；這是跨越不同文化，對等的問安方式。如用直譯「親嘴問安」，在現階段台灣人的社會中，恐怕容易引起誤解，萬一有人強力推動，還會有性騷擾之虞。

 

現代台語譯本聖經翻譯工作

 

一、翻譯者

 

《現代台語譯本》是一本由台灣人共同翻譯的聖經，由聖經公會和臺灣基督長老教會（以下簡稱PCT）總會合作完成。聯合聖經公會翻譯顧問駱維仁博士，早在1980年代就曾邀請人分頭翻譯四福音書。1997年駱博士親自擔綱，和翁修恭牧師共同翻譯新約；PCT總會的「聖經新譯委員會」（後改組為「翻譯審議小組」）也開始積極審閱，而於2007年完成羅馬字版的新約。

 

新約出版之後，舊約的翻譯是更大的挑戰，由小組共同進行。回顧2010年2月，個人參與《和合本》修訂事工告一段落，聖經公會要我協助此譯本舊約的翻譯聖工。台語是我的母語，我感到義不容辭立刻投入。沒有想到，50年前在家鄉新化教會習得的白話字，全部派上用場。上帝真是超前部署！

 

二、漢羅參照

 

翻譯時必須先用羅馬字寫出譯文。這樣做，一方面可精準標出台語發音，同時保留19世紀以來長老教會使用白話字聖經的傳統。不過台灣由於教育普及（識字率已高達99％），2013年出版的《新約附詩篇箴言》即採漢羅版。這不是漢羅攙雜，而是同一段經文左右欄分別以羅馬字和台語漢字呈現。不熟悉羅馬拼音（白話字）的讀者，對照漢字也能嘗試閱讀；如遇不知如何朗讀的漢字，亦可參考對應的羅馬字。

 

 

《現代台語譯本》羅馬字拼音保留泉州發音，因為長老教會傳統以來使用廈門話聖經；廈門話和台灣話一樣有漳泉混合（註1），但以泉州音為主。這個譯本一開始的翻譯者是在地的台灣人（註2），剛好也操泉州音。不過看漢字的讀者不必受拘束，不論偏漳或偏泉，都可按照自己習慣的腔調來朗讀。最重要的是彼此接納，互相尊重。

 

三、漢字的選擇

 

台語漢字的選擇，由於尚未標準化，不同專家各有喜好。小組成員分頭查看各個台語辭典，並參酌教育部部訂用字，做出決定。通常是以台語為本，不遷就華語。例如：用「發見」不用「發現」，用「安歇日」不用「安息日」，用「定婚」不用「訂婚」，用「閣活」不用「復活」。但有些漢字失傳，或者由於該字原本就不是漢字而找不到對應字，此時就會借用音或義相符的漢字，或造出新字，例如：用「勿會」表不會，用「人字旁的因」表他們。閉口的 m̄ （不之意）則借用「毋」字，不用「口毋」或「呣」；「口毋」是全新的造字，「呣」表疑問或同意，並沒有「不」的意思。

 

四、人名和地名的翻譯原則

 

舊新約聖經是以色列人和耶穌門徒的信仰見證，見證上帝在整個以色列民族、外邦人教會，以及個人身上奇妙的作為。這些事件都由歷史中的人、事、時、地構成。作為故事人物主角的人名，《現代台語譯本》盡量採用中文聖經的譯名。仔細審視《和合本》，同一人在不同書卷，雖然原文拼音相同，偶爾卻用了不同譯名（註3）。這在《和合本修訂版》已做訂正，並條列於附錄。《現代中文譯本2019》也跟進。少數遺漏的，《現代台語譯本》已補齊（註4）。

 

至於不同人而有相同名字，《和合本》在新舊約做法不同。在新約它都採用相同譯名，而靠其他線索來辨別究竟是哪一個人（例如：「施洗」約翰，「耶穌的母親」的馬利亞。只有一個例外，就是馬太福音十章3節耶穌的門徒「腓力」和使徒行傳八章5節傳福音的「腓利」）；但在舊約，卻嘗試給予不同譯名。不過由於同名者眾，例如：有30個人都名叫「撒迦利亞／雅」，《和合本》僅用「撒迦利亞」和「撒迦利雅」兩個名字涵蓋全部。

 

 

《現代台語譯本》對於同名的人一律採用相同譯名（例如：列王紀上十八章3節「俄巴底」與俄巴底亞書一章1節先知「俄巴底亞」同名，因此都用「俄巴底亞」；歷代志上二十三章23節「末力」與其伯父歷代志上二十三章21節「抹利」同名，因此都用「抹利」）；只有少數幾個例外（例如：列王紀下八章16節同時期的猶大王用「約蘭」，以色列王用「約何蘭」。這也是《現代中文譯本》的用法）。筆者參與原住民翻譯計劃時發現，在原民社會中，同名的現象很多。這其實也是希伯來人的常態。《現代台語譯本》還原其原本的樣貌，西方主要譯本也是不加區分，同名者就用同譯名。

 

女性的名字參考《現代中文譯本》的做法，用「美莉安」不用「米利暗」（出十五20），用「黛利拉」不用「大利拉」（士十六4），如此更能顯出女性之美。男性名字凡有「母」字的，本譯本都改用「慕」。例如：「尼哥底母」改為「尼哥德慕」（約三1），「母利」改為「慕利」（出六19）（唯一的例外是撒上一章20節「撒母耳」，不予更動）。

 

關於地名，單舉一例。大衛逃亡時曾經躲在「隱‧基底」的要塞（撒上二十三29），譯作「隱」的希伯來字 עֵין ，意思是「水泉」。本譯本將「音‧臨門」改用「隱‧臨門」（尼十一29），將「安‧密巴」改用「隱‧密巴」（創十四7），讓 עֵין 譯作「隱」，除了求取一致性，也顯出水泉在當時當地之重要。

 

五、上帝的名字

 

歸根究柢，上帝才是整本聖經的主角。上帝的名字在希伯來文是由四個子音YHWH組成， 猶太人看到這名字， 通常尊稱為adonay（主）。《和合本》譯作「耶和華」事實上是15世紀陰錯陽差的結果，它是把該念的adonay三個母音標入書寫的YHWH上面造出來的假想字。《現代台語譯本》譯作「上主」，一方面與西方現代的譯本接軌，另一方面更是往上溯自新約的傳統。《和合本》新約已將舊約聖經譯作「耶和華」的經節都譯為「主」。例如：馬太福音四章7節「經上又記著說：『不可試探主——你的上帝。』」引自申命記六章16節「你們不可試探耶和華——你們的上帝。」新約承襲希臘文七十士譯本的用法，YHWH譯為「主」而不用「耶和華」。《現代台語譯本》用「上主」來翻譯YHWH這個神聖的名字，更是突顯其至尊無比。天主教的聖經也是這樣做。

 

結語

 

《現代台語譯本》從開始翻譯到2021年出版新舊約全書漢羅版，歷時24年。這本譯本絕不是完美，作為上帝寶貴話語的翻譯者，同工們都深深感受到人的智慧與能力之不足，戰戰兢兢，全力以赴。上帝願意使用不完美的人和作品，來見證祂自己。為此，我們獻上感恩。希望讀者讀了能夠認識真理，親近上帝。

 

 

感謝：

 

本文得到PCT總會「現代台語譯本翻譯審議小組」召集人張宗隆牧師，以及台中教育大學梁淑慧老師的指正，謹此致謝。

 

附註：

 

1. 漳州音和泉州音的母音有一些系統性區別，較常見的是e, oe互換：「火」字泉音念 hé，漳音念 hóe；「雞」字泉音念 koe，漳音念 ke。此外，第五聲的連續變調，漳變第七，泉變第三，而入聲調二者略有不同。

 

2. 根據洪惟仁的田野調查，台灣有「偏漳區」（中央山脈東北麓及西麓）、「偏泉區」（台北盆地、西海岸狹長地帶），以及漳泉融合但以漳州音佔優勢的「漳泉混合區」（在以上二者中間及嘉南平原，花蓮壽豐以南的一大片地區）；後者形成「台灣優勢音」。參看洪惟仁著《台灣方言之旅》，台北：前衛出版社，2010，頁72-92。

 

3. 例如：「以利亞敬」（王下二十三34）和「以利雅敬」（代下三十六4）；「鎖安」（民十三22）和「瑣安」（詩七十八12）。

 

4. 例如：「約撒達」（尼十二26） 和「約薩達」（拉三2、8，五2）；「瑪利」（民二十六58）和「抹利」（民三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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