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人在亂世中，尋覓一王治理他們，各人照自己眼中看為對的去做（士師記十七 6、廿一 25），受世俗滲透的選民，任己腐朽。

 

「自我認同」是青少年時期的重要發展任務。社會公告愛的「稀有性」；貪婪於生存的底層，如何使用次等的本心，換取如金銀稀少的愛呢？「我凱旋歸來時，一定把第一個從我家門出來迎接我的人獻給你，把他當作燒化祭獻上。」（十一 31）人們施捨珍貴的愛，引導我將自己塑造為夢中光鮮亮麗的偶像，一件以金子打造的以弗得就這麼完成了；以「對」的價值觀，供奉著掩飾不堪自尊的假像（八 27），甚至習以為常地視其為生命的本質，卻毫無察覺早已忘了自己是誰；活著的實感，僅來自屏蔽我所有感知的那層透明的膜，彷彿自己才是人生的第三者，對他人洋溢著空虛的笑意，對日常生活也不以為意。

 

破冰

今年神研班的分組令我出乎意料，組內有四分之一是已經認識的人；總覺得自己有責任成為破冰的角色，畢竟營會只有六天，相信沒有人想把時間浪費在尷尬的相處上。因此，一拿到營會手冊，還沒和大家見面，我就開始記組員的名字；討論過程中，想要透過自己的積極來帶動氣氛，不知不覺也在團體中培養出些許的領導力。

 

在一次小組的閒談中，聊到最近的流行話題「MBTI」——將人格特質以二分法分成 16 種類型，以簡易描述各自的本質。我其實不太想搭理，所以丟給輔導祈得哥，請他分析我。而他的回答非常有趣，說我社會化嚴重到已經壞掉了，表現得像 ENTJ，實測本質卻是 INTP，意味著我偏好內向隨興的思考模式，行為卻顯得外向而有條理。於是出於好奇，當晚獨處時，我試圖想像內向被動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當下，那層隔開感知已久的無形之膜消失了，迎來的知覺是如此陌生。與鏡中的自己對上眼，陰沉的眼神與記憶中似曾相識。「怎麼還在！」是直覺的第一個念頭，那是與自己合而為一的、奇妙的感覺，邏輯運轉下沒有任何情緒悸動：「原來你就是一直被我視為錯誤的自己。」

 

隔天，基於擔心被過度關懷及小小的實驗心態，我嘗試穿上 INTP 的形象，以沉默示人。但沒多久就破功了，只因為發現自己的狀態會影響討論的熱絡，被詭異的強迫症與責任感驅使，要我親手摧毀這令我安心、安靜又尷尬的氣氛，就像以前一樣。

 

面具

營會中，每位學員都會拿到一個屬於自己的純白面具，面具外側要寫下他人眼中的自己，裡面則寫下不為人知的自己，並在最後一天戴上它參與獻心會。看著大家互相交換面具，我也把自己的面具交予別人書寫，妄想著在面具之上與他人筆下能找到「我」的痕跡。聽過一個說法：面具戴太久會拿不下來。更何況無感於面具的我，如果盼望被理解，只會像信任愛人的參孫一樣活該。不出所料，開朗、親切、活力、笑容等等詞語滿溢於面具之上，我探測不到內在真實自我的影子；一刀刀無心的諷刺，是曾經最想要得到的讚許。

 

用金子建造偶像的基甸、許諾凱旋燔祭的耶弗他、敗於依戀女色的參孫，為何以色列人不懂得記取教訓，依然想要一個王？我和他們一樣，都是追求世俗的愛的惡人，因為輕視那白白得來的，而付出代價。

 

營會倒數點綴著最後一晚的珍貴。背對喧囂熱鬧，我關起房門，唯有獨處的空間，才能安心描繪面具的裡側。一筆、一劃，一個手掌的輪廓慢慢浮現，張開覆蓋臉部面積，彷彿替自己戴上面具般，喜悅著，這才是我自己。

 

若用直白口吻詮釋獻心會，那是場屬於外向感性者的祭典——先是聆聽賺人熱淚的演講，再進行一項集體獻心儀式。今年的方式特別有趣，邀請大家將面具以釘子釘在大型木十字架上，以示將自己獻給上帝。大廳內伴隨悠揚的琴聲，同時迴響著工地現場的白噪音。在眼淚面前，失能於坦露真心的他者，是過於在意他人眼光的我；我於是面帶笑容走上台前，拿起釘錘，戲謔著獻心會，也戲謔著自己——於勾勒出自我的掌心，釘上代表獻身的十字架。

 

獻心

「做自己才會快樂」是後設視角的預言。不論是與人共處時的道德壓迫感，還是正視所有復甦的感知，世界真實到像是一場與回憶吻合的惡夢。即使士師記的混沌與路得記的美好只有一頁之隔，若我演出自己，就不可能像往常受眾人所愛——肯定會被當成壞掉吧？如果有一天不必再以「演出」來描述「做自己」，屆時希望人們能夠透視我真實的樣子；在聽見那些評價的同時，也期許自己能視其為讚美，歡呼收割。

 

謝謝本屆神研班研讀士師記；也感謝輔導禹慈姐的鼓勵、祈得哥的忠告。對我而言，有些已知的道理，有人說出來才有意義。

 

謹代表失去話語權、尚待確認呼吸的自己，將我破碎的屍體分送給咀嚼文字的你，祝福收下屍塊的某人，能品嚐出一絲恩典的滋味。（十九 28～29）

 

求主悅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