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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期 阿拉?佛祖?主上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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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教會人物檔案 |
李嘉嵩牧師和岡仔林的早期教會和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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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弘祺
(交通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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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吧,我的朋友吳卓成先生和我都還在台南一中的高中讀書。卓成兄參加的是台南的三一教會,我則在東門教會(現在取名為東門—巴克禮教會)禮拜,我父親在教會公報社擔任經理兼主筆。
有一件事我是直到最近才知道的,那就是卓成兄在高中(1959~1962)時和他的教會的青年團契到岡仔林(現在稱?岡林)教會訪問,並和當地的青年契友們交流的故事。當卓成兄告訴我這段故事時,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因為我的祖先是從岡仔林起家的。
四十年了,他記憶猶新。兩年前他從加拿大回來,我正好也回到臺灣,所以我們可以見面,一起吃了幾次飯。有一天他回憶起這段高中時的往事:他和他們教會的青年一起到岡仔林訪問、「親睦」(這是當時常用的話)的事。
※ 岡仔林的平埔族人 岡仔林這個地方,說真的,現在很少人知道它了。那裡的人口已萎縮到只剩下十多戶。據說幾年前,岡林的小學只剩下七個學生,所以家長每天乾脆雇車子把他們送到鄰近的左鎮小學去讀書。這就是過去好多年來岡林的情形,現在略微熱鬧一點,但仍然是一個很少人記得的鄉下地方。
但是一百多年前,岡仔林可就不同了。住在那裏的人口主要是所謂的「平埔」族人,他們有相當的組織,同時因為很早就已開始現代化的過程,和荷蘭人及漢人都有接觸,所以有相當的文化水準。他們算是西拉雅族,是臺灣南部最早取漢姓,開始識字、讀書、學習農耕的原住民。他們是平埔族中最早世界化的一支。 據荷蘭人留下的紀錄,西拉雅人長得很高大,身材健碩而俊挺,在十七世紀時,甚至於高過荷蘭人。 岡林因為是從台南進入原住民山區必經之路,往南又可以直接通到高雄和旗津港口,所以儼然是一個通衢要點,相當繁榮。十九世紀當英國長老會的傳教士們開始在臺灣南部傳教時,他們以旗津地區為中心,很早就注意到岡仔林這個地方。我的高祖父李順義很快就成了基督徒。
※ 岡仔林的望族李家 有趣的是,我們李家可能是當時岡仔林地區平埔族人的首領,這一點大概從下面幾件事可以看出來。首先是我們家的祖屋到今天還在岡仔林的地方。這一座歷一百多年或甚至於兩百年時光的小房子,上面還嵌掛著一塊「錫嘏」的匾額,相傳是乾隆皇帝的字。為什麼我們家的祖先會有這一幅匾額呢?現在已經無從查考起了,但是我的祖先們從乾隆時期就相繼被清朝政府敕命為武官。猜想是在林爽文時期曾經幫助官兵「平亂」,因此得了武官的官名。而「錫嘏」的匾額也可能就是這個緣故而得到的。對林爽文之變有研究的學者都知道當時的客家及平埔族民很多都站在清朝政府的一邊,因為他們覺得漢人平常用掠奪的手段侵佔他們的土地,在錢財上占他們的便宜。因此,在政府和地方勢力發生衝突時,往往就偏向政府。而政府也用這樣的甜頭來吸引他們效忠。我想我的祖先們就是這樣子得到武官的封號的。現在仍然存在於岡林我們祖厝的幾塊殘破的墓碑,正好反映了當時候治臺清朝政府的政策,也彰顯了我們祖先是地方頭目的事實。
※ 荷蘭時代:識字、漢化與基督教 既然看起來我們李家是平埔族的頭目,那麼,他們是如何取漢姓的?這倒是一個有趣的問題,因為這和後來我們家以及岡林成立教會,整個村都是基督徒的過程有密切的關係。
中央研究院的翁佳音教授告訴我,原來我們家應該是姓「礁巴里」(tama Tapari),這是西拉雅的發音。但是我們的先人在荷蘭人統治臺灣的時候便已經與荷蘭人和漢人都有了接觸,因此很早便開始放棄母語,而且取用漢姓的時間也已經有年。現在可以找到最早的墓碑上面所刻的題字顯示至少在嘉慶年間(西元1796~1820),我們家就已經使用漢人的姓了。 很顯然的,由於與荷蘭人接觸的經驗,因此我們的祖先在荷蘭人的時代很可能就曾經短暫地接受了基督教的信仰,並且學會了荷蘭人替西拉雅人所創制的拼音文字。這段故事就是連我們家也都沒有人知道了,因為我們家的事蹟最早的也只能推到嘉慶時代,再早,那就渺不可知了。然而,1874年2月28日,有一位美國的自然史學者史蒂瑞(Joseph B. Steere),正在仔細研讀他前幾天在我的祖家用一把槍所換取的25件所謂的「新港文書」。這些文書是用拼音的西拉雅文字寫的,是大約1730到1810年間的各種買賣契約和典押借據。這些文書說明了我的祖先是能用拼音文字的人,而又因為這些文字也間用漢字,因此應當也能用漢字。這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到了嘉慶年間,當我的高高高高高祖母(畢氏,嫁給李文貴;案:我們家的族譜,附於《一百年來》的卷首,賴永祥先生說李道隆堂伯父曾宣稱他才是真正的製作者。我相信家父絕無掠人之美的意思,所以應該這?說:家譜原先由他編製,而家父賡續修訂)去世時,她的墓碑上的漢字,雕刻已經十分工整,這和他們所使用所謂的新港文字的時代並不太久遠,可見從1623年荷蘭人開始在臺灣統治,到1806年(嘉慶丙寅),畢氏去世之間,我的祖先同時接受了荷蘭和漢人的文化,且又可能在荷蘭人統治的期間還短暫的接受過基督教的信仰。
※ 1870年代早期信教的過程 這位美國的自然史學家是在1873~1874年間到臺灣來的,這才是馬雅各醫師(James Maxwell)來台傳教甫八、九年的時候。史蒂瑞是美國密西根地方的人。他到臺灣作人類學的旅行考察,於1874年經由傳教士的介紹,來到了岡仔林。據他說,岡仔林地方人很快地就接受基督教。這一點是對臺灣南部教會史有些瞭解的人都知道的,早期英國來的傳教士很快發現平埔族對他們特別親切,甚至以為西洋教士的語言可能與他們的語言是相通的,認?傳教士們就是當年荷蘭人的後代,與他們有兄弟的關係。這個印象當然是錯的,但是平埔人對西洋教士的親近感,可能反映了一些當時的社會經濟現實。史蒂瑞的解釋就吐露出種族衝突的意味。他這麼說:
平埔族的臉長得很好看,比漢族俊美,體格也較壯碩,曾是島的主人,原先擁有西岸一帶肥沃的稻田,但現在都喪失了;遷移到貧瘠的丘陵地,收成的稻米須用來抵償負債衍生的利息,自己只吃得起較易種植、較便宜的番薯。他們雖然講閩南語,但衣著、外觀與漢人差異甚大,仍維持長老制的部落傳統,並因傳教士的影響,而「放棄」學自漢人的祖先崇拜(按原文應有誤,adopted應改為given up)。他們希望傳教士能在政治、財務方面提供更多的協助,而非只有精神、信仰上的撫慰,我們聽到一些抱怨,有教徒因此而對信仰逐漸冷淡。(用陳政三先生譯)
這種平埔人希望洋人協助他們抵抗漢人的壓力,當時是很普遍的情形。史蒂瑞與甘為霖、布洛克在前一年十一月訪問台中岸裡大社時,總通事潘國恩就曾向他們抱怨受到漢人的欺壓,「還希望在英國領事館服務的老布,也許能幫助他們解決一些糾紛,」史蒂瑞這樣寫道。
不管如何,岡仔林的李家在1874年遇到史蒂瑞時不僅已經相當的漢化,講的是閩南語,而且還可能常常宣稱自己是漢人。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是虔誠的基督徒了。但是他們心中對漢人的怨恨,似乎仍然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連外人都很容易覺察到。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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