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一般教會追求增長卻不追求真理,為了留住教會青少年,可以與中華帝國統治妥協而犧牲母語。可是從後殖民神學的角度來看此一議題時,是不可能把這種與帝國主義妥協來犧牲母語的作法看成是合神心意的信仰見證。因為這樣的作法,是把神見證成一位屈服於惡勢力的神,不但懦弱與沒有公義,甚至簡直就是把神弄成是撒但的僕人。
但聖經創世記第十一章記載的「巴別塔事件」,卻啟示出與現在教會行徑不一樣的上帝。當巴別國一統天下包含一統天下眾母語時,上帝並不妥協於巴別帝國主義。祂降臨,「攪亂了人類的語言,把他們分散到世界各地。」(創11:9)這事實上,是重建天下人的分立多元性與種種母語。
要看出「巴別塔事件」乃是上帝反帝國主義與尊母語的救恩,首先可直接從「巴別塔事件」的經文內容來導出。其次,可由「巴別塔事件」與其前後文的編輯信息來了解。最後,則可藉相關字眼或相近事件的其他經文來印證。
一、以攪亂語言與分散人類來啟示主張多元分立的上帝觀
「巴別塔事件」的經文內容,基本上在啟示一個主張民族與語言多元分立的上帝觀。就是通過這個故事的講述,向世人介紹上帝不但反對民族與語言的統一,更宣揚這位上帝所主張的民族分立與語言多元之旨意必勝必成無人能敵。這可由此經段內容與結構窺知。
「巴別塔事件」的經文結構,乃是一種近於交叉對列或洋蔥式的希伯來文學形式(chiasm)。如果我們拿一顆洋蔥,從中由上而下切開,就可以看見它的內部乃是一層一層半圓片疊起來並且左右對稱的結構。「巴別塔事件」的經文就是像這樣,前後出現相似的字眼或主題,並以近於前後對稱的結構圍繞一中心來組成這篇故事。即便我們用現代中譯本的經文,也可以多少看出這樣的組合:
11:1起初天下的人只有一種語言,使用一種話語。
11:2他們在東方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平原,在那裡定居。
11:3他們彼此商量:「來吧!我們來做磚頭,把磚頭燒硬。」於是他們用磚頭來建造,又用柏油來砌磚。
11:4他們說:「來吧!我們來建造一座城,城裡要有塔,高入雲霄,好來顯揚我們自己的名,免得我們被分散到世界各地。」
11:5於是,上主下來,要看看這群人建造的城與塔。11:6祂說:「他們是同一個民族,講同一種話;但這只是一個開始,以後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了。
11:7來吧!我們下去攪亂他們的語言,使他們彼此無法溝通。」
11:8於是,上主把他們分散到全世界,他們就停止造城的工程。
11:9因此,這座城叫做巴別;因為上主在那地方攪亂了人類的語言,把他們分散到世界各地。
要掌握這種希伯來文文體的信息,首先就不能用中國文學慣用的啟、承、轉、合之結構來了解。因為用這種結構形式來了解,總會以為文章的最後「合」的部分才是重點與結論之所在。但洋蔥式的希伯來文學形式,重點卻在經段的中心,而非結束的地方。並且,這個中心必會出現某種獨一的字眼,並不在前後文中重複。其次,圍繞在這中心的前後對應經文中必有相似字眼或主題重複出現,但其意見有時卻可能方向相反。
據此來看這段經文,可發現其中心乃是「上主下來」(11:5)。「上主下來」,是一切事物扭轉的關鍵。上主若不下來,巴別塔事件則無改變的可能。並且「上主下來」也啟示出這位上帝乃是一位入世的上帝,並不自安於天而不管人間疾苦。
圍繞中心信息的第一層前後對應經文,乃是天下人的思想言行(11:3-4)對上了上主的心思言行(11:6-7)。基本上,天下人言行主要是要一起建「一」城塔,目的是為向天揚名並對抗「被分散」。但上主的言行,則反對天下人變成「一」民「一」語。在此,這個神與人言行的對應結構,其功能在鋪陳神與人心思作為上的對立。
接著在最外層的經文對應,更清楚地表達神人的對立以及神旨必成的立場。世人在民族、語言、與行動上的統一,在「巴比倫(原文作“示拿地”)」達到高峰(11:1-2)。但上主對世人在民族、語言、與住地上的多元與分散之旨意,就從這最高峰的「巴別」城中開始運行。這神人之間的言行對比可說是尖銳非常,但經段信息不妥協地指出上主旨意必定成就(11:8-9)。
二、以族譜配上巴別塔事件來暗喻上帝反抗統合型帝國主義
從上面分析可知「巴別塔事件」的經文信息,主要是人間在民族與語言上的的統合型心思言行敵對了上帝旨意,而上帝主張分立多元的旨意也必定成就。這樣的信息,仍看不出其人間的作為是一種帝國主義。特別是開頭的陳述,「起初天下的人只有一種語言,使用一種話語。他們在東方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平原,在那裡定居。」(11:1-2)起初只有挪亞一家人,語言相同行動一致應理所當然。但如果把「巴別塔事件」的經文與其前後文放在一起來了解,則會發現整個較大經文範圍的編輯信息,在暗喻上帝反抗霸道統合型的帝國主義,並且指向上帝支持亞伯拉罕後裔要自成一國的目標。
從經文編輯的角度看,我們會發現「巴別塔事件」的記事(11:1-9)被編在塊狀族譜(10:1-32)與線性族譜(11:10-32)之間。塊狀族譜主要是展現天下本為一家都是挪亞子孫,但又以挪亞三個兒子雅弗、含、與閃的子孫之彼此區隔與差異來解釋天下列國的起源與彼此關係。而線性族譜,則作為連接「巴別塔事件」與「亞伯拉罕」家族史(12~50章)的橋樑。這樣的編輯,整體在展現天下本為「多言多國」,但卻被巴別國統合成「一言一國」,而上帝又把天下恢復成「多言多國」並特別應許建立亞伯拉罕成為「大國」。
首先,我們先來看塊狀族譜(10:1-32)。第一節經文說明挪亞的三個兒子,其長幼秩序是閃、含、雅弗。從第二節開始,這族譜經段被分成三個區塊。第一塊介紹第三子雅弗的子孫,兩代共十四人(10:2-4),以「雅弗的後代各在自己的部落、國家居住,各族使用自己的語言」(10:5)。第二塊介紹第二子含的後裔,達三代四十一族或國(10:6-19),也以相近經文「含的這些後代各在自己的部落、國家居住,各族使用自己的語言」(10:20)來結束。第三塊介紹挪亞長子閃的後代,最多的達五代共廿六族或國,仍是以「閃的後代各在自己的部落、國家居住,各族使用自己的語言」(10:31)這樣的經文來結束。編輯者雖三次強調「各有自己的部落、國家、語言」,但似乎意猶未盡,最後又加上「這些都是挪亞三個兒子的宗族,各隨他們的支派立國,洪水之後他們在地上分為邦國。」(10:32,此處用和合本譯文,因其較接近希伯來文)
在連續使用四次「這些後代各在自己的部落、國家居住,各族使用自己的語言」這樣的表達之後,編輯者才把經文接上巴別塔事件的經文「起初天下的人只有一種語言,使用一種話語。他們在東方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平原,在那裡定居。」(11:1-2)如果這是刻意編排的順序,那麼「天下的人只有一種語言」與「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這樣的陳述就絕非自然。因為其前已經歷數代,人已分居,國已分立,語言已有差異。如此,巴別塔事件一開始的「一語」、「一民」、統居「一地」、以及後來共做「一事(蓋巴別塔)」的成因,就可被懷疑是有某種勢力統合與壓迫的結果。
這個統合勢力是巴別帝國,可由族譜中窺見。第十章的族譜中有一段不尋常的記載說,「古實又生寧錄,他是世上英雄之首、、、他國的起頭是巴別、以利、亞甲、甲尼,都在示拿地。」(10:8-10,和合本經文)從這裡可以看出,巴別乃是一個古代強國,首領英武了得,而這個國本來就在示拿地(即巴比倫地)。如此說來,現代中譯本經文的「起初天下的人只有一種語言,使用一種話語。他們在東方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平原,在那裡定居。」翻譯上雖是這樣翻譯,但了解上對其中的「使用一種話語」與「流浪的時候來到巴比倫」可能就要用是「被迫」才來到巴比倫。而這個強迫者,就是本就住在示拿/巴比倫地的巴別帝國。而遷移人民統居一地,統一語言,蓋巴別塔,其實就是一連串的巴別帝國主義政策。
難怪,上帝要說「他們是同一個民族,講同一種話、、、以後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了。來吧!我們下去攪亂他們的語言,使他們彼此無法溝通。」(11:6-7)難怪上帝要「在那地方攪亂了人類的語言,把他們分散到世界各地。」(11:9)因為,祂不要這種霸道併吞型的帝國主義危害人間破壞創造。
更積極地,上帝看世人都不太會建國,乃揀選亞伯蘭,應許他要成為「大國」,為使萬民因他蒙福(12:1-3)。到了雅各與以掃快要生出前,祂還應許他們要成為兩國,宣告大的要服事小的(25:23)。祂把國家的目的從為私慾而行霸道宰制的用途轉為互相祝福的工具,把國際關係從侵略統合的思維轉成大的要服事小的之倫理方向。而從巴別塔事件到亞伯蘭的應許之間,就由挪亞眾子中選擇長子的線性族譜把他們連接起來,串出上帝反帝國創新國家新世界的努力。
三、反帝國主義的聖工從重建母語做起
這段經文中的「巴別」,其實就是巴比倫。在希伯來文聖經中,「巴別」與「巴比倫」,乃是同一個字。例如,列王記下廿五章中侵略猶大王國與拆毀耶路撒冷聖殿的「巴比倫」,其希伯來字就是「巴別」。在那一章中,記載了主前586年巴比倫消滅猶大國的記事,當時有才學、富有、與屬貴族的人均被抓到巴比倫為奴(列王記下25:11-12)。主前539年波斯消滅巴比倫後,准許猶太人返回猶大。返鄉人中,大衛王族的後裔「所羅巴伯」(代上3:19; 拉2:2; 該2:23; 亞4:6-10),其名字的意思便是「在巴別/巴比倫生的」。在此,中文聖經對同樣一個希伯來字,有時譯作「巴別」,有時譯作「巴比倫」,乃屬中文聖經翻譯的不一致性問題。但總體而言,創世記的「巴別塔事件」,暗示了上帝反抗巴比倫一統天下的帝國主義。
或者我們會問,上古的巴別塔事件與後來的巴比倫擄掠猶大臣民有什麼關連?在時代上,前後又差一兩千年。這可分兩方面說明。一方面,人間的統合壓迫型暴力,常常覆存。每次出現,總是似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