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內外的原住民處境
一次偶然的機會,魏德聖導演一行人悄悄的來到花蓮原住民部落選角,同時到訪玉山神學院,目的倒不是關心原住民的神學教育,而是看看神學院有沒有可以參與魏導下一部電影演出的素人。得知魏導要以日治時期之霧社事件為題材,籌拍一部以台灣原住民賽德克族為主體之抵抗日本殖民統治的抗暴故事,那時心裡就非常期待,魏導會拍出什麼樣的一部電影?他會如何通過一部戲劇呈現上一個世紀賽德克族群被塵封之受殖民主義欺壓滅族的故事?拍出來之後,這一代的台灣人如何看待這部電影?又會如何解讀影片中所呈現的故事?
當這部電影以「賽德克.巴萊」為名,2011年9月底在台灣電影市場上映時,我個人受到非常大的震撼和感動,因為影片中的人事物成功的把我們這一代的台灣人拉回到日治時期的歷史場景,不論就故事本身,或是賽德克族在土地、獵場、部落生活,及文化、語言、服裝和舞蹈等方面,都刻劃的淋漓盡致。賽族與日本殖民警察之間的誤解和衝突,導致日治殖民主義絕不容忍的鎮壓等等的歷史故事,魏導透過「賽德克.巴萊」不僅把台灣本土的電影工業拉到一個更高的層次,更透過「賽德克.巴萊」之電影行銷策略,在國內的電影市場造成一股「賽德克.巴萊現象」。
但對於生活在21世紀初之台灣原住民來說,在「賽德克‧巴萊現象」的背後,有很多殖民主義時代已存在的原住民議題,從過去一個世紀至今一直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土地的剝削與人文滅絕的危機
在「賽」片中,日本殖民政府為其南進戰爭迫切需要的經濟後盾而開發台灣原住民的傳統土地與山林。日治殖民主義政府對山林土地採取極盡剝削的手段,就嚴重與賽德克族以獵場為生的生存法則衝突,強迫賽族集團移住於山下,引發了一系列賽族之人文混亂與文化滅絕的危機。
但是,「賽」片中的故事卻仍然發生在21世紀的台灣原住民族群中間。馬英九政府與財團聯結,以開發之名對「原住民保留地」施以徵收條例之立法,強迫原住民以配合開發觀光用地之由,放棄最後生存之保留地。此一對土地的多重剝削,卻是切斷了原住民在自己土地上之地文與人文的最後生路。八八水災重創原住民的部落,行政院對原住民災民的救災措施卻訂出一套以一棟「永久屋」交換原住民保留地之使用權及所有權。政府以一種「趁火打劫」的手段掠奪原住民最後維生的土地,在「永久屋」的生活方式,不僅使原住民脫離依賴土地生存的模式,更使族人的人文環境陷入一片混亂。「賽」片呈現出賽德克族人在土地與人文環境之危機,即使在時空變換的今天,卻仍是歷歷在目。
※文化的中斷與傳承
「賽」片中有許多令人賞心悅目的文化展現,透過賽德克族的語言、歌謠、吟唱、舞蹈、盛典禮儀、服裝及部落的人物所呈現出該族的整體生活文化。卻在殖民主義之霸權思維底下,異文化受到歧視、不同文化下的生活方式不被尊重……等等,使賽德克族的少男少女臉上一片空白,失落了紋面的光榮記號。在蕃童教育所的理蕃教育政策之下,賽德克族下一代的文化記憶出現斷裂。將近一個世紀後的今天,台灣原住民仍然掙扎於文化中斷的危機,「賽」片提醒了我們,文化記憶的恢復與傳承是今天每一個台灣原住民或是台灣人民的共同使命。
※做參與歷史的勇者
「賽德克‧巴萊」的現象確實帶給台灣人民一種少見的共鳴,那是每一個生活在台灣的人內心深處最深的吶喊,那就是生活在台灣的當下,做一位台灣歷史的參與者。「賽德克‧巴萊」片中的每一位參與抗日暴政的人物,以莫那‧魯道所代表的精神是在一個不對的時代仍然選擇做對的事,做一個歷史的參與者。面對台灣的歷史,我們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時刻,台灣何去何從?正是我們共同要面對的命運。「賽」片中那些為成全賽德克獵人面對必死的神聖戰役而上吊犧牲的老弱婦孺,是參與歷史之役充滿道德勇氣的真正勇者。
台灣社會有許多人似乎選擇做一個「理性的」中立者,選擇做一位歷史的旁觀者,但人類的歷史是那些選擇中立的人無緣觸及的。台灣需要更多願意參與創造台灣歷史的勇者,不論是就原住民的未來,或是台灣人民面對未來的共同命運。「賽德克‧巴萊」的現象啟發我們選擇做一位歷史的參與者,創造台灣自己的彩虹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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