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大風了,從醫院出來後,想去便利商店領幫包裹,卻站在路邊泣不成聲,狂風把我的頭髮吹的好亂。
自從正式接手新樓癌友喜樂合唱團開始,我就知道要調整自己的心態,要更坦然的面對生死,自以為很能應付這個狀況的我,還是非常脆弱!
星期四的練唱,很常有驚喜,住美國的女兒帶巧克力回來了,帶來和團員分享,芒果季來了,擅長料理的大廚就做來了芒果蔬食義大利麵,炒米粉,肉粽,紅棗銀耳湯都出現過。我常笑他們是練唱還是藉機聚餐啊?
對了!還有那一盒盒,香香的,厚厚的手工餅乾!
我私下偷偷暱稱她為餅乾阿姨,因為她常常做餅乾來!說話輕輕柔柔的,因為肝不好所以皮膚看起來有小小的突起物,但是個愛漂亮的媽媽,還是費心打扮,美美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但這季開始,她的情況越來越下滑了,關懷師說她透露出想洗禮的願望,大家開始連絡奔走,終於在上週六,在喜樂合唱團的眾兄姐圍繞中,她成為神的女兒。
曾經,我倆在病房有過很長的談話,她娓娓的訴說她的願望:她最關心的唯一寶貝女兒、在生病中的領悟、希望最後能在新樓安靜的渡過——這個醫院好像是她的第二個家,一回來就心安了。
雖然很能理解新樓溫暖的氛圍,但戀家的我,實在覺得家還是比醫院好。
直到今早,我一大早被通知她剛剛走了,趕緊跑去醫院。我要進病房前,看到家屬都在不遠的醫護站細聲的討論著,他們說我可以進去。
一進門我看到陪著我們練唱的宴玲和姿瑩,他們正在幫忙禮儀師穿衣服,擦身體,另一邊是母親,撫著她的雙腳,叮嚀著層層的壽衣要扣好,纖瘦的女兒失神的站在一邊,好像失去了顏色的娃娃。
這一幕,深深的感動了我,非常年輕的宴鈴和姿瑩,沒有帶手套的,就這樣的靠著她,輕柔的穿衣,戴戒指,彷彿她還活著,輕聲的和她說話,在主裡沒有顧忌與懼怕,用愛與行動與她做最後的告別。
那一刻我突然懂了,不是醫院如家,是這裡有家人——在神裡面的家人,沒有血緣卻愛她如己的家人。
陪伴她五年的社工師來了,我們靜靜的看著,穿戴完成,她的家人進來討論著後事,我們四個人悄悄的退出病房,這時我們抱著彼此,都哭了!
我過去對女兒說:「媽媽跟我說過,她只有你一個孩子,她很愛你,很擔心你,所以妳,要堅強喔!」
她沒有任何的表情與應答,眼淚卻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滑落。
我們還是有些遺憾,礙於宗教的不同,我們知道愛美的她如果穿上端莊的小洋裝與她最愛的高跟鞋,一定會很開心。如果是在美麗的教堂中舉辦告別式,讓聖詩與喜樂的樂音圍繞,她一定會很歡喜。但這些雖不能樣樣如願,有一樣最重要的,就是此時她已在主的懷抱中,安穩的微笑著!
我站在路邊,讓大風吹著我,擦擦眼淚,抬頭一看,居然看到看板上斗大的『耶穌愛你』。呆呆的看了好久,決定轉身面向大風,順便把頭髮順一順,勇氣又在心裡長出來了。
親愛的餅乾阿姨,為了慶祝妳成為最漂亮的天使,這禮拜我會帶餅乾去練習的。Bye Bye!再見面時,妳要為我做那個抹茶,和黑糖口味的!
上帝愛妳,我也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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