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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使者雜誌 >
第41期 新新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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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生活 |
| 追憶吾友劉凱方弟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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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鳳媛
(現為台灣神學院神學研究所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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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邂逅時，二十五歲的你病歷表多了新字：右腳掌大姆指有黑色素細胞癌擴散，而二十一歲的我正處於情海洶湧即近翻船的光景，本著天涯淪落人的可憐心態，於教會中彼此同情對待。
第一眼便看穿你那斯文外貌，痞子本性，雖然劉醫師是他們對你的尊稱，我卻在背後暗罵蒙古大夫，吃飽閒閒沒事，隨性問了你為何選作小兒科醫生，你也很隨性的回答：「好騙，好玩，不乖就打他屁股。」然而，我深信你會是一位好醫師。
憶想起，有次很傷心、難過的告之：神學院我實在念不下去了，神給的試煉太大！太重！太深！遠非我所能承受，期待你支字片語的鼓勵與支持，然而，你回答：「那就不要讀了，等你想清楚後，再說吧！」當場讓我想找塊石頭，砸死你，殺他個千刀的。
我又告之，我愛上一個不敢愛的人，那個人很鄙陋的攻擊我，你忿忿不平的罵我笨，被騙了、被玩弄了，為了讓我寬心與死心，將自己的女朋友介紹給我，讓她開導我這情愛白癡，一個月後，你很傷心的告訴我：你也失戀了，就在往後的日子裡，害我得花數倍的時間回報你。
在信件往來中，令人無法置信的是：彼此對偏遠落後地區有共同的負擔，通過這個相似而拉近了彼此的心靈深度，為此之前，彼此根深蒂固的認定對方是紈跨子弟，吊兒郎當，俗不可奈，十足挑釁。
你說，對長老教會反感連連，極盡輕蔑程度，而我，從信而今都是長老教會信徒。基於護教的立場，正想反駁你的偏見，徹底的幫你洗腦，你卻先發制人睇視回道：「我要的是屬靈的生命。」這使我當場瞠目結舌，我不夠屬靈嗎？
在你癌細胞第二次復發，割除掉大腿之癌細胞後，自信滿滿的到處作見證，篤信某間教會的宣告，病真已得醫治，只因它並不是長老會，教會很屬靈，我，很不客氣的潑了你一盆冷水，分享我的痛苦回憶，那間不是長老會的神棍法力，從此之後，你開始厚愛我。
事隔數天，電話中你娓娓道出你的不安與害怕，我才知道，我打碎了你的夢，然而，你卻堅持要我把代禱時的感動說出，吾友，你曉得我不會對你說謊，你為甚麼還要問，實情讓我害怕，因為我所見到的景象與那間教會的看見是相反的，你既然要我開口說出，你太殘酷了，椎心之痛讓我喘不過氣來。
二、三個月後，踩著沉重步履見第三次癌細胞又發的你，蒼白、嶙峋、孱弱望著蹲在病塌下的我，眼神沮喪、挫折、無奈，我一時無法遏止內心的激動，口無遮欄：「死是一種祝福，人生最悽慘的是生不如死，活在世上無一點盼望和意義的人，死是一種解脫，不再有悲傷、哭泣與心碎，死是一種重生，在神的國度裡復活」一剎那間你裂嘴瞪眼，一臉錯愕。在離開前，你撇開那想要為你按手禱告，我的手，寒著臉緊抿著唇，不答腔，我踏出房門，自責、悲傷、愧疚，我想，我不會再來了。
你迫切想為主作見證，在癌細胞已散佈在你整個內臟時，你仍咬緊牙齦求生存，沒落下任何一滴淚水，一直在等候奇蹟的降臨，可是奇蹟遲遲未到，讓我心疼，在最痛苦的時候最難熬的那刻，作朋友的什麼忙都幫不上，讓我好恨自己，好埋怨神的旨意，好害怕見到、聽到你的任何消息，畏懼電話、畏懼熟人，發現自己並沒有所想像的勇敢能面對事實。
你媽問我，最後的日子裡怎不見我的出現，我說，膽怯去見痛苦中的你，你媽拍了拍我的肩，溫柔的表示同理與了解，其實，吾友，我真正怕得是我的誠實與直言會傷害了你，我無法欺騙你，因為你信任我，但是，我在乎你受傷的眼神，在乎你的感受，在乎你的痛苦，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是你互相扯後腿的競敵。
如今，撫著你的棺木，在送你身軀進焚化爐的途中，你大姐說道，你含著安詳的笑容進入死亡，在面對死亡的過程中，你對他人所作的安慰與教導，這些都是生前你、我常爭辯的命題，吾友，你盜用我的智慧財產，到最後你還是接受了我的謬論，讓我一時間違背了誓約，噙在眼眶的淚珠，失控潸潸落下，允諾要為你喜樂、感謝、讚美，作個好見證的，吾友，原諒我的軟弱，我捨不得你，我失去一位天路戰友，陪我操練口才的損友，你是我發洩情緒的垃圾筒，你是我的語言翻譯機，沒有你很不方便的，你知道媽？你很有利用價值的。
吾友，再請你原諒我的懦弱，沒能握著你的手為你送行，望著你的棺木消失在焚化爐內，吾友，我想，我會努力走你未走完的路，希望在天國你繼續為我代禱，不然，說不定我很快也會跟上你的腳步，記得在天國幫我佔一個好位置，雖然我忘了交待你，但，想必你一定會替我留空位的，謝謝你，天國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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