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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期 政教關係——教會在社會情境中如何自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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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厝邊頭尾 |
| 中寮，別再哭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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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趙令級
(現為台灣教會公報社特約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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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集集大地震蹂躪了台中和南投兩縣，特別是南投縣。這個曾以好山好水著稱的觀光勝地，怎堪被地震狠狠地撕扯二道傷痕呢？可怕的是，地震的大、小斷層恰如人體微血管般幾乎佈滿了南投縣十三鄉鎮。加上震央在中寮（九份二山）附近，一時之間這兩條斷層就如脫韁野牛，蠻橫的在南投全縣內衝撞。而凡蠻牛所到之處無不屋毀人亡，這是台灣百年來空前的大浩劫。
中寮鄉又名「鄉親寮」，是個三面環山的窮困小鄉鎮。光聽名字就知道那是一個親切又樸實的小山城，總人口一萬八千人，十八個村莊分布在各個山頭，絕大部分的村民靠山生活。至於中寮教會，兩年前我曾在這裡主日講道六次，卻驚懼這四十五年的老教會，不知是我們傳福音不力，亦或是中寮的鄉親硬心，主日禮拜竟只有十幾位信徒。中寮教會的母會是南投教會，四十五年來一直不能斷奶，傳教者往往住兩年就換人，主日出席最多二十幾人、最少個位數。這也難怪，在這窮鄉僻壤的山坡地上，想靠檳榔、香蕉、龍眼過日子，還得看看老天爺的臉色，風調雨順時尚可溫飽，一次颱風、土石流便立刻會奪去他們賴以為生的農作物。於是年輕人無不心懷──與其窮困度日老死在中寮，不如到都市求發展、碰碰運氣。因此，人口外流成了中寮嚴重的問題，留在家鄉的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不知是基於疼惜或是嚮往，每當輪到我講道時，我總是提早一個小時來，目的是要享受這裡濃濃的人情味和香蕉香。兩年來我不曾再去中寮，但中寮淳樸的鄉土情、檳榔樹搖曳生姿的倩影、撲鼻的香蕉香，一直是我夢中縈迴的記憶，也是心底最眷戀的所在。
然而很不幸的，位處車龍埔和雙冬兩條斷層之間的中寮，離921震央最近，因此受創也最嚴重，共有一百八十人喪生，佔全鄉人口的百分之一。最慘的地方是中寮村，而永平街是中寮的行政和商業中心，兩排滿是商家和住家的樓房，在地震中應聲全倒，只剩二間，從加油站到中寮教會短短五百公尺內竟然奪走了五十幾條的人命。
筆者在地震後的第二天從收音機中聽到中寮的慘況時，內心忐忑不安，為之鼻酸。於是在毫不思索、不顧安危中，從台中騎摩托車在柔腸寸斷，顛簸不平的道路上直奔中寮，心之所繫唯有那眷戀的中寮。一進中寮我楞住了，看見中寮的精華區——永平街和永安街就像歷經一場戰爭，景象殘破令人怵目驚心，而沿街所見盡是殘垣斷壁，來不及開走的百萬名車變成廢鐵，或車頭被倒塌的騎樓所壓，車尾懸空成為攝影者的最愛。攝影者好奇的眼光四處搜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鏡頭，和辛苦的救難人員、憂傷的災民形成強烈的對比。救人時，被挖出來的瓦礫、破板、家具、家電，凌亂破敗的充斥整個路面。怪手和救難人員使用各式各樣的工具，在坍塌、傾斜危樓裡，企圖拯救瓦礫中的活口，可是他們的希望落空了！因為災難發生後，就再也沒有活口的出現，令人不勝唏噓！
一具具的屍體陸陸續續的被搬到教會的空地，教會的空地成了臨時太平間。不曾見過如此大浩劫的檢察官驗屍驗到手軟，也不知是淚或是汗，只見檢察官頻頻拭臉。和尚和尼姑忙著為往生者超渡，驚魂未定的遺族還得為死者辦喪事，裊裊的香煙交織著忙碌穿梭的身影，不時還聽見遺族呼喚死者的名字，魂兮歸來！場面極其悲涼。這場災難來得太突然、太可怕了！許多人還來不及釐清是怎麼一回事，如電影情節般的劇烈搖動就迎面而來，內心的恐懼，勢必將成為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而在驚惶中逃出的生還者，無助又焦急地等待著還埋在瓦礫中的親人，哀嚎聲此起彼落。無情的大地震毀滅性的吞噬了我們的家園，硬生生的擊碎許多幸福家庭的美夢，此景宛若聖經中所預言的世界末日。
教堂內擺著幾十具的棺木，此事曾引此起教會公報和教界兩極化的討論。幾十年來中寮教會換過十幾位傳教者，教會的大小事皆由張中南執事負責。憨厚耿直的張執事家住廣福村，地震把通往鄉親寮唯一道路震得支離破碎，等張執事到教會時已是第二天了，張執事眼看著一具具罹難者的屍體一直往教會擺，想出面去阻止時，一位外地來的牧師已上前去阻止並向鄉長控訴，說這些屍體怎可玷污上帝的殿。張執事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他所顧慮的是教會放這麼多的屍體，迷信的鄉親寮的鄉親，以後還敢來中寮教會？可是當他想起中寮面對這麼大的災難，中寮宛如一座死城、除了廢墟還是廢墟，除了中寮國小中寮教會，實在找不出一塊大空地，而且中寮國小教室全倒，操場早已住滿了災民。再想到中寮教會只有八戶（七戶全倒、一戶半倒）共十幾名會友，在災難中弱小的中寮教會能為社區作的也只有這些了。於是張執事含著眼淚，內心不再掙扎，這是在苦難中不得已的權宜措施，只求上帝的原諒了！相信我們所做的必能在基督的大愛中被寬容與接納。就這樣中寮鄉所有罹難者一百七十幾具的屍體就擺在中寮教會，一直到驗屍完家屬領走為止。
當災區的災情透過媒體報導出來之後，我們看見許多教會的弟兄姊妹踴躍投入救災的工作。忠孝路教會也積極的參與，忠孝路教會王武聰牧師表示：「地震在短短的廿秒內，奪走了兩千人寶貴的生命，他們的靈魂歸向何處？我們之所以活著，並不表示我們有何特殊作為、行何善事，乃是上帝的憐憫，因此我們必須對傳福音有所負擔，因為我們不知道下次的災難何時會來臨。」王牧師基於對傳福音有著急迫性的負擔，所以親自率領深入災區，先後到達幾個受災嚴重的地區，如大里的金巴黎、埔里、南投、集集、國姓、魚池、中寮等地。由於受災的地區實在是廣闊，經過仔細的評估與考慮，最後決定在台中大坑、大里金巴黎，特別是在南投縣的中寮落腳，為災民作長期的關懷和人力的支援。全國最貧困的縣是南投縣，而南投最窮的鄉鎮是中寮，偏偏中寮卻是全國廟宇最多之地，光在廣福村就有廿幾處大小廟，因此忠孝路教會選擇了最遠、最貧困、最迷信、創傷最嚴重的地方──中寮，傳福音和進行災後心靈重建的工作。
當王武聰牧師在主日講台上將各地區的災情，特別是中寮的慘況和福音的使命透露出來之後，許多弟兄姊妹不但踴躍為震災奉獻（累積到十二月底已近二百萬元），且紛紛表示樂意暫時放下自己的工作，全面投入救災。忠孝路教會也立即成立「九二一災後重建小組」，由王燿明長老擔任總指揮，兵分三路，分別在大坑、金巴黎、中寮等地進行災民訪視和心靈重建的工作。據中寮小組林憲懋、吳昭誼傳道夫婦表示，我們很清楚地看見一個異象──「物資援助」的工作固然刻不容緩，但「心靈重建」的工作卻是更重要。這個任務甚至可用困難、艱鉅和挑戰來形容。每一次我們前往災區，眼裡所盡是一幕幕令人心酸的殘破景象，或是鄉親愁苦的面容；耳中所聽到的都是一個個令人鼻酸的故事，或骨肉至親生離死別的哀嚎。此時身為男子漢的我們也難免為之動容，與他們一同哀哭。我們就以此作為福音的切入點，作心靈的安慰和收驚的祈禱。
每個禮拜四的早晨，中寮災區福音隊的每一個成員，總是抱著喜悅、感恩的心情，以及傳福音的使命感，一起在忠孝路教會集合禱告後出發，有的是以請假或排假的方式，犧牲自己的假期來從事傳福音的事工。這些基督福音的精兵，分乘兩部九人座的箱型車，一台載人，由王燿明長老帶領，每二、三人一組在中寮各村落訪視災民和傳福音的工作。王長老身為公司的董事長，為此曾遭股東抗議，但上帝的開路得到股東充分的諒解。另一台由林憲懋傳道夫婦帶著由台中市果菜市場所提供的十大箱蔬果，把愛心和福音單張連同蔬果放在大塑膠帶內，沿途免費分給災民，此為台灣首見的「送菜傳福音」。下午林傳道夫婦就在全倒的廣福國小的操場內，舉行野外主日學。廣福國小總共有六十四的學生，在校方的鼓勵下人人會吹口琴，他們在地震中無人傷亡，可是大部分土角厝的住家均已倒塌，家長正忙於事業和重建家園的工作無暇顧及學童，任他們在廢墟的校園中遊蕩。於是林傳道就召集這群學童，要他們吹口琴，林傳道則以吉他為他們伴奏，然後再由吳傳道講聖經故事，說著說著，天色已暗了，家長要來接人了，可是他們硬要聽完故事才肯走，迫使家長也在一旁聽故事。
噢主！此景不正是一百多年前甚至是幾十年前，福音傳入台灣，在城鄉中、在大樹下傳教師傳福音的景象嗎？而我們之中因為如此而成為基督徒者，不在少數嗎？已經二個月了，在中寮傳福音的火熱迅速的蔓延。星期六、日下午大肚教會社青也來支援廣福國小的野外主日學；台中大專中心也派人在星期五、六為國中生課業輔導，彌補學生已落後的進度；台中鍚安堂有位林姓姊妹，為著要引人來教會禮拜，在主日清晨六點鐘到一位阿桑的家，幫忙煮飯洗衣服。此舉深深地感動著阿桑，一舉帶來十幾位朋友來作禮拜。這樣的結果確實震撼了我們長期積弱不振，在福音使命感上早已頹廢的心；十一月十六日總會辦的災區認養會，嘉義南門教會拿出七十萬元作為中寮教會重建的費用；忠孝路教會也認捐一座招牌，每當黑夜來臨時，紅色的十字架和中寮教會四大字，將基督十字架的光芒拔地擎天明亮又醒目的照燿著黑暗的中寮，驅趕了鄉親對中寮教會曾放置屍體的恐懼；中中婦女部合唱團也來中寮教會，進行音樂心靈重建的演唱。就這樣二個月之內，中寮教會主日禮拜已從十幾人暴增到五十幾人。福音的果效奇妙的在中寮發展，一些廟公和仙姑都親口承認我們的禱告很有效，甚至有一位廟公被董榮光執事祈禱後，受傷的手臂竟然不痛了，而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
剛到中寮教會報到未滿二個月的施義聖傳道表示：「中寮是一級災區，南投縣政府將設三個賑災點，我們將和省家庭資源交流協會合作，爭取為鄉親寮的鄉親促銷蔬果，省家庭資源交流協會也將在教會旁租屋辦各種才藝班。總會於十二月十二日在中寮教會舉行「社區重建關懷站」成立的感恩禮拜，為中寮的鄉親災後的重建，為上帝在地面上的國度，我們將一切仰望在上帝的手中。」
噢主！我們感謝你！眼看著二千年將屆，二千年福音運動的異象和美夢就要落空，我們懷著愧疚的心，不知如何來面對主時。你以旋天眩地、驚遠而懼邇、摧枯拉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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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寮，別再哭泣了！ (第 5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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