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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期 阿拉？佛祖？主上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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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生活 |
| 魚香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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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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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個味道，在你的生命中是無可取代的呢？
那晚，與妻在床上閒聊著那天回家吃飯的情景。
「你外婆煮的飯，很多在我們家都吃不到呢！像是那鍋湯，用蓮藕、黃豆跟排骨熬煮，實在很少見。」
「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喜歡煮一些養生湯來滋補身體吧！」我淡淡地回了話。一大早就趕到教會實習，忙得差不多後又跟妻趕著下午兩點半的火車回家，晚餐後又與一群將返回工作崗位迎接憂鬱星期一的人們擠回台北。此時的我，開始無法用更繁複的語句與思考來回應與聆聽。
在僅有稀疏路燈光線穿透玻璃的陰暗中，妻似乎沒意識到我的困倦。「還有那道魚香茄子。我媽很少煮茄子，因為還要先炸過才能維持茄子的色澤，料理起來挺麻煩的，所以在我們家很少煮茄子。」
「是喔，你們家很少煮茄子喔。」聽到妻這麼說，我心中因某種莫名的優越感而不禁竊笑。「我外婆煮魚香茄子是不會先油炸茄子，她都直接把茄子煮到爛爛的，然後加上碎肉、辣椒、大蒜。這可是我外婆的拿手菜，我從小吃到大的…。」
「怎麼啦？」妻把臉湊過來，停頓的那數十秒，她以為我睡著、無力回話了。這時，才發現有兩道尚有餘溫的淚痕甫劃過我的臉，細微的哽咽聲悄悄地終結了剛才那數十秒的停頓。妻滿是困惑地不斷問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很想知道為什麼我說著說著就哭了。然而，在那時，我無法馬上解開她的疑惑，因為我知道只要一開口，淚水將漫過眼框、佈滿雙頰。
＊ ＊ ＊
這是我婚後第一次與妻一同回家。車上，打了通電話給母親。一方面告知我們已在回家的路上，一方面也總是習慣性地問一下晚餐吃什麼。
「晚上就出去吃好了。你外婆年紀大了，不想讓她太勞累。」雖然比起一些年過七十的人家，外婆的身子算是硬朗。但不可否認，這幾年的健康狀況的確沒有前幾年好。除了早已罹患多年的骨刺、高血壓外，這一兩年還多了心室肥大，三月更長了帶狀?疹；以往過馬路、闖紅燈都健步如飛的外婆，最近參加完教會聚會後，得要教會青年騎車載她回家。
可能是年紀大，外婆這一兩年料理功力略有減退。也或許大家都在外頭忙，往往只有一、兩個人在家吃，所以「簡單吃」成了外婆煮飯的原則－－甚至有時顯得有點隨便。因此「晚餐出去吃」這答案，讓我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不料，踏進家門後，下午三點半不到，看見外婆已在餐桌上整理著空心菜，電鍋已經冒出陣陣白煙，瓦斯爐上傳來烹煮豬肉的味道。「婆，你已經在弄飯囉？」「對啊，知道你們要回來，就把飯弄一弄啊！」
「可是媽媽說晚上出去吃耶。」「哎呀，在家簡單吃就好了，幹嘛吃外面。而且外面吃又不乾淨。」
「哪會不乾淨。」說完，我心裡略帶著急地走到客廳，拿起電話，切切地希望母親能斬釘截鐵地決定「晚餐出去吃」，好讓外婆能停下手邊的工作－－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重點是：我不要面對餐桌上「隨便的菜色」！
但事與願違，六點了，爸、媽結束了教會的服事回到家，外婆也完成了一桌子的菜。「外出晚餐」的計畫隨著轟隆隆的抽油煙機聲趨於平緩無聲而消失。六個人擠在狹小的餐桌，聽我行禮如儀般的謝飯禱告。按照慣例，我的嘴巴感謝上帝賜給我們恩典與飲食，懇求上帝賜福我們一家人，我不費吹灰之力地編造了一套動聽、合禮的謝飯禱詞。然而，「唉，還是得在家吃外婆煮的飯」的嘀咕聲，也無奈地在心底徘徊著。
人常常對熟悉的事物缺乏感動。那晚桌上的菜其實非常豐盛，魚、肉、青蔬樣樣不缺。特別是那碟魚香茄子，更是記憶中最對味的家常菜。對於嗜辣的我，魚香茄子裡的辣味與香氣，總讓我忍不住多扒兩口飯。我知道外婆即使平時都隨便煮煮，但為了這難得回來的孫子，趁她還有力氣舞動鍋鏟的時候，總是會預備我最喜歡的菜。這是她最擅長、也最直接表達對我的愛與思念的方式。
只是，當一切因熟悉而顯得稀鬆平常、理所當然時，人也往往無意用心再一次貼近那熟悉的人、事、物，貼近去聆聽、感受其中豐富的生命力與情感。「多餘」成了我們當下最慣用的註腳。那晚離開家時，妻向站在門口送別的外婆說了聲：「謝謝妳，外婆，今天的晚餐很好吃！」而我呢？
「婆，我們走囉。」對於晚餐，連客套話都變得「多餘」。
直到那晚，我才突然驚覺體力日趨衰微、行動漸漸不方便的外婆，越來越接近無法親自下廚的時日。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嘗到「外婆的味道」呢？剎那間，我忽然難過了起來。那是第一次為了有一天會再也嚐不到這味道而難過，第一次發現這味道對我來說是何等的深刻且重要。之所以無法開口告訴妻我在想什麼，是因為一開口便有滿滿的想念流過我的眼與口。哽咽，訴說著我想念每一次外婆問我今天想吃什麼、努力地想滿足我的口腹，以此來傳遞她對我的愛。哽咽，懊悔著我先前沒有好好珍惜她老人家還能親自下廚的機會。眼淚，感謝著上帝讓我能成為外婆的孫子，享受著她對我最獨特的愛。眼淚，提醒著哽咽與懊悔的我當緊握不知還剩多少的相聚時光。
在我生命中有個無可取代的味道。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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