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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期 公民正ㄏ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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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與狂熱的對話——社會運動者看公民社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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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子見
(環球技術學院環境資源管理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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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社會比民主體制更需要相信人是理性的,其靈魂是新典範的建立,這個新的典範與我們的信仰,以及信念所產生的熱情,有很大的關係。缺乏熱情的公民社會只是一個徒具形式、沒有靈魂的概念。與其他社會運動相較,環境運動的關懷層面涵蓋階級、性別,甚至種族,它涵蓋全人類乃至所有的受造物在內。因此我主要從環境運動角度來談公民社會的建立。
※ 全球化對民主體制的衝擊 現代民主社會的建立,受到基督新教很大的影響,特別是加爾文教派。現代化的民主國家,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強調公平與正義,且必須兼顧人性、照顧社會弱勢。但此一民主體制運作至今,開始產生諸多問題,似乎民主制度就只剩下選舉,而許多公民開始對政黨感到失望、對選舉感到冷漠。這不僅是台灣獨有的,包括歐美民主國家亦有類似的情況。
國家的體制越來越不能代表公平正義,尤其無法慮及基督信仰所關注的社會弱勢族群。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企業逐漸在接管政府,WTO(世界貿易組織)這個集行政、立法、司法於一身的超級大怪獸,正快速地侵蝕民主體制的根基,許多以人民權益為重的環境保護、勞工及婦女人權的法令,因為違反企業的利益,被WTO裁定無效,政府不但需賠款,還要撤銷法案。
傳統的主權國家,亦對當前許多國際問題顯得無能。例如2002年南非的世界高峰會,決議成立解決全球嚴重貧窮問題的機制,叫做「世界團結基金」,這個名稱本身就很諷刺——叫窮人不要起來作亂,不要變成恐怖份子,大家要團結。北方的富國不願意放下自己透過不義的體制,從南方窮國剝削得來的財富,只願採取慈善性的樂捐方式來回應窮人的憤怒。許多環保、勞工及人權團體對這次的會議結果感到失望,覺悟到國家體制不再是理性與正義的化身,而是跨國財團的奴隸,因此,有志之士必須透過全面的公民意識提昇與積極的串聯行動,形成全球治理(Global Governance)的機制,藉由公民社會的建立,來與這些大國、財團取得抗衡。公民社會是建立在一個更高層次的、對人性的信心之上,它需要新典範的產生。2001年在澳洲召開的綠盟大會,提出了前瞻性原則:包括生態智慧、社會正義、參與式民主,也包括非暴力、永續性,還包括對生物多樣性、文化多樣性的尊重,另外則是要有政治的行動。
※ 公民社會的新典範 在過去的社會中,我們看到的都是個人的問題。一個人為什麼會貧窮,是因為他懶惰;一個人為什麼會成功,是因為他打拚,這種想法讓大家看不到體制與結構的問題,然而新社會的典範強調的是整體結構,而非個人。我們是否時常反省這樣一個問題:我們今天過著這樣的生活,可能是剝削窮人得來的結果。例如,為了我們要在中秋節烤肉享受便宜的木炭,台灣的商人跑去印尼亞齊海邊砍伐紅樹林,結果南亞海嘯時,因為沒了紅樹林的屏障,使亞齊省成為南亞海嘯傷亡最慘重的災區,我們沒有責任嗎?這是一個結構性的問題。
過去的舊社會強調菁英主義,但新社會強調大眾的共同合作,所以公民社會並不是分眾社會,也不是只講群眾運動。因此,大部分的環保團體,對於前一陣子的「紅潮」、「紅衫軍」,都不認為是所謂的公民運動,因為它並沒有真正去正視結構性的問題,它把焦點都放在陳水扁個人身上。
公民社會也應該重視弱者的福利,環保界有句非常著名的箴言:「地球的資源足夠我們每個人分享,但是它沒有辦法負擔人類的貪婪。」當我們在分享的時候,弱者的需要是會被照顧到的。在新的社會中,我們看到的是長遠的,世世代代的福利,是一個安全的、舒適的社會。
※ 建立新典範,需要典範人物 社會典藏的轉移,要從最根本的價值提昇著手,然就社會實踐層面而言,我個人認為,台灣社會需要的不只是理念,更需要實際的、具象的典範人物,這也是我過去十幾年參與環保運動及信仰實踐一直在追尋的。為什麼需要社會運動?因為光講理論,並無法產生典範性的人物。公民社會的觀念來自西方,但西方社會正是當前諸多問題的根源,因此我們急切需要的是本土的典範人物。 我在參與反濱南的運動,遇到一個叫做通伯的老者,我曾經在《教會公報》寫了一篇文章,叫做〈追念一位默默無聞的聖者〉。在這位通伯的身上,我看到屬於這塊土地的靈性,去深刻的思考與土地的關係。通伯是一位七十幾歲、輕微中風的一個老人,在「南瀛苦行」八天七夜艱苦的行程中,他從來沒有坐上車,問他不是當地人為何要這麼辛苦,他說:「祖先留給我們的土地,我們也要乾乾淨淨的留給子孫。」這句話聽來平凡,但在他說話時,我從他眼中看到前所未見高貴靈魂,讓我感受到上帝的形象,這是我們關在教會崇拜上帝,讚美主都不一定感受到的,因為我們沒有去行動、去實踐信仰,而這也就是我們要去從事運動的原因——要在行動中與上帝遭遇。
另一位在反濱南運動中讓我非常尊敬的,是在去年初過世的七股陳家旺先生。因為他的堅持,讓弱勢的漁民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勇敢地起來對抗東帝士跟燁隆兩個集團對鄉土的威脅。他完全地付出,連自己家裡的漁塭都放棄,全心做海岸保護協會的事,不領薪水,為此犧牲非常大,這就是我們要建立的公民社會所需要的典範人物。
林義雄先生的核四公投也曾經帶給我很多啟示,但後來我對它有一些批判,主要就是它不想做社會運動,只想做政治運動,把台灣很多擁有高貴情操的人,吸引去參加這個近似宗教儀式的運動,但是吸引進去之後,並沒有回饋到整個社會運動,所以,我們覺得很可惜。現在看到藍綠陣營全憑政黨私利考量在利用公投,使公投制度的精神蕩然無存,令社會運動者感到憤怒。
我在與台西蚵農一起反台塑煉鋼、反八輕時,塑造出一個虛擬人物,叫做「發蚵(Fuck)超人」。或許有人質疑,身為基督徒知識份子,為什麼會用這種粗魯的方式來表達訴求。但我想傳達的不只是理念,更是一種情感。這群純樸的漁民,不僅用三字經來傳達憤怒,他們也常以同樣的用詞來向親密的朋友打招呼,在與蚵農相處之後,我想到將他們面對國家機器與財團壓迫時的憤怒,轉化成具象的典範人物。「發蚵超人」在歷次的行動中,逐漸有了自己的生命。曾幾何時,教會已經失去了憤怒的力量,或許是我們成了這不義社會的受益者。我們看到耶穌基督和先知們,在面對社會不義的時候,不也是提出了憤怒的指責?而我必須時時警醒,免得成了主耶穌責備的對象。
事實上,包括自翎為台灣民主運動推動者的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目前也面臨了體制僵化,乃至腐化,恰如當前民主體制的危機。面對社會快速的變遷,教會無法迅速做出回應,包括前陣子紅衫軍事件在內。老實說,我對於總會「安定」的呼籲不甚苟同——難道安定是我們教會所追求的價值嗎?耶穌不是來擾動這個世界的嗎?為什麼要強調安定呢?國民黨執政時不也講安定嗎?我們是不是應該發出更具先知性的言語?
※ 以行動參與公民社會的建立 基於信仰的反省,我提出幾個方向與大家一起來思考。首先,是參與本土典範的建立,根植於信仰,形成行動的本土神學。我們現在做的本土神學,感覺上好像是要給外國人看的,沒有真正的存在這塊土地上。事實上,這不只是神學家的責任,更是每位平信徒的使命。所以,需要我們每一個人,一起在行動中,來創造基於信仰的典範。
在實踐的全球尺度上,我認為台灣的教會可以透過普世教協等教會網絡,積極推動方興未艾的「千禧年運動」,強調禧年解放的精神,包括個人、社會及自然的完全解放,其中,很重要的,是外債的免除。今天全世界很多問題,都是起因於這些富國不願意放棄不義之財,減輕第三世界窮國的外債負擔,而為了還這些外債,這些國家犧牲自己的自然資源及人民的權益。主耶穌不是教我們要免了別人的債嗎?禧年的教訓是什麼——五十年一到,債務要一筆勾銷,不是嗎?但是我們看這些富有的基督教國家,他們做了什麼?台灣還沒有走到那種沒辦法回頭的地步,所以我們更有機會改變這世界,由我們來推動這個禧年運動,去關心這些被沈重的外債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國家,像巴西、印尼等,是非常恰當而有意義的。
在運作上,我建議也可以多成立一些基督徒的社運團體或網絡,台灣目前一個很重要的環保團體——台灣環保聯盟,現在的核心是台南環保聯盟。台南環保聯盟當初就是以一群基督徒為主體所成立的一個環保團體,當很多環保團體走到體制內,它依然保持著與弱勢者同在的精神。
在政治行動方面,甚至我們可以考慮參政,光憑道德的個人,是改變不了不道德的體制的。台灣的藍綠陣營,皆已背離民主的理想,基督徒難道也只能被迫選邊站,或挑爛蘋果?在這次立委選舉中,像綠黨這樣新興的小黨,在大黨的夾擊下,並沒有引起選民太多注意,但從歐洲一些緣黨曾經參與聯合政府的國家發展經驗來看,這些強調新社會典範建立的政黨,經過長期艱難的政治行動後,已成功地將僵化的民主體制導向健康的公民社會體制,是值得有志社會參與的基督徒參考的另一選擇。 ※ 結語 公民社會立基於對人類理性的信心,然而這樣的理念,遭受到舊社會的諸多壓制,需要持續的熱情,透過不斷的社會運動來建立新的社會典範。基督徒的熱情來自上帝的愛與義憤,藉由參與本土典範建立的行動,我們要將上帝國建立在這公民社會的新天新地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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