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自己原來那張臉

2011第48屆台灣電影金馬獎頒獎典禮結束後，凌晨兩點多在中影慶功宴上，有個人一直謙虛地說著：「看電影、看電影……」，邀請現場朋友觀看年輕一輩新銳導演王嬿妮側拍「賽德克．巴萊」的紀錄片「未盡之路」，來當作這場金馬盛事聚會的ending。稍早，資深場務領班王偉六拿下「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現場好多夥伴開心到不行紛紛跟六哥合照，六哥也笑得合不攏嘴。提名六哥的人，婉拒當初提報自己角逐該獎的機會，把這座獎項作為整個台灣電影界對六哥盡心從事電影工作超過卅年的最佳肯定。這是魏德聖，認為自己即使在「海角七號」成名後也未曾改變的他自己，一如電視廣告keep walking的獨白：「記住自己原來的那張臉。」

※憑信心度日

他熱愛這塊土地上的故事，熱切地想透過電影──這最打動他且吸魂了他的表現方式──來述說他好早以前就以無數分鏡腳本及劇本想傳送與傳誦的島嶼故事。一部片子的成功並不代表他身為導演與劇本撰寫者的成功，而是劇組的夥伴願意全心信賴、共「賭」未來才有可能促成這美好的結果。聽得劇組夥伴說，小魏經常會以聖經一位寡婦的故事，來勉勵大家做對的事情時要有信心度日、一定可以過關：「先知以利亞有次到一個寡婦家作客，寡婦把米缸裡僅有的一點麵粉拿出來做餅給先知吃……後來每次寡婦要做餅時，缸裡的麵粉雖然只有一點點，卻永遠用不完。」當然，有這樣的工作夥伴其實是可怕的，尤其是在一切事情都還沒有到位、而他是個要求完美、遇到問題就想全力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問題的導演時。然而不也是這樣的態度，才能讓人看到這最後得以深印在觀眾腦海的成品？

老實說，我跟小魏真的不熟。我對他的認識，最早源於那部五分鐘就耗盡他兩百萬家產與借貸的試拍片（而他要求完美的性情從這裡就可以看得出來，就能理解為何海角七號最後那場遣返的戲要花上那麼多錢打造、為何「賽德克．巴萊」要花上七億拍攝）。當時有好幾位深受感動素不相識的熱血朋友，我們就透過網路聯絡上小魏，跟他見面，想問問看有沒有可能幫忙去找企業募款等等，然而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以志工單純天真的熱血就可以理解或協助的。於是後來那幾年，每年只要到了10月27日霧社事件當天的紀念日，我都想循著當初那個不知道還能否聯絡得上小魏的email發信過去問候他，而在「海角七號」推出前一年的10月27日我寫了mail，很驚喜的是小魏居然回了我信，上頭寫說他一直沒有放棄這個夢想，這一年事情有了些好的進展，關在籠中很久的鬥犬再不久就會衝出來……原來是他採取迂迴轉戰的策略，先拍出一部小故事，讓更多人肯定他說故事的能力，讓他最想說的大故事因此有機會說出來。

※美善的信念

我最欣賞小魏的地方之一，就在於「錢儘管很重要，但絕對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這可從他拒絕便利獲得中資投資「賽德克．巴萊」，以免日後必須配合投資者要求而更動原先設定的劇情架構，看得出來他的執著。於是他寧可熬著忍著撐著，堅持用自己的信念把故事說好的想法，不肯被錢改變也不肯被錢打敗。

還有一點很特別的是，儘管他沒什麼錢，還是數度以他僅有的一切與慈善團體合作（又是一則近似寡婦奉獻僅有的作法）。從一開始試拍片以信託方式進行募款，未達成預設啟動拍片的資金，而將所募得的45萬全數交給世界展望會作為部落學童的教育基金。「海角七號」成功之後，他把道具跟拍片的心血──分鏡表捐出來義賣；同樣的，「賽德克‧巴萊」主要演員的戲服也在拍賣網站上義賣捐給展望會。對他而言還有比錢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美善的信念，大家可以一起共襄盛舉，形成一個美好的對流與循環，而這是他願意去引發的。

一部台灣有史以來以原住民為主題的史詩鉅片，所引發的還不只是這樣。儘管媒體網路上有很多評論，但就如金馬評審所指，這部片子激起的討論與造成的社會現象，對於討論原住民各式議題所形成的風潮與影響，絕不是任何一部片子所能比擬的。光憑這一點，「賽德克‧巴萊」就已立下史無前例的標竿。單就這些素人演員在臉書上爆紅的程度，我想，說不定很多粉絲第一位具有原住民身分的朋友就是他們，藉由他們在生活上分享自己的故事、對部落的記憶，也擴散給更多人對於原住民日常的了解，首輪電影下檔之後，有很多細微的發酵仍在持續。更重要的是，電影裡頭探討原住民面對不同政體帶來不合理的對待，而選擇持守堅信己方的價值信念，也留給我們一個美好的典範，促進更多能動力累積與實踐的可能，我想，那才是這部片子為臺灣社會未來埋下的管線。
 

※繼續支持夢想

小魏在默默無名時，或許他的名字會被因此而解釋為「未得勝」，如今他是為了電影而「為得勝」。支持他的家人跟親友，讓他的堅持與沒有放棄，現在被看成了傳奇。反過來想想，你也能支持你身邊各行各業的小魏嗎？即使他此刻看起來還只是塊璞玉，但只要他很堅定這件事是他做得到而且想做出來的，那麼你願意支持這些還沒有得獎的小魏嗎？而如果你的人生只能、只會、也只想拍片，那麼即使環境與條件再艱辛，你還是會願意繼續做下去嗎？你願意去當那個可以試著引發改變、帶來潮流、率領一整個產業與工業復甦的人嗎？我想，這會是小魏這輩子堅持只做電影，所能帶給我們學習的故事。

最後我想說的是，大家一起來支持小魏籌拍《台灣三部曲》的大製作吧！這個社會，沒有理由不相信他的信念了。尤其他設定的背景是以荷蘭人剛到台灣與島上平埔族、拓居移民初接觸的場面，與教會的宣教史有密切關係，也與長老教會強調「釘根本土」的出發點相合。這一回，我們也一起來參與跟支持這個看得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