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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期 文學與教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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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主題 |
| 宋泉盛的故事神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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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雅棠
(現為台灣神學文化研究院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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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神學越來越受到重視
著名的亞洲神學家宋泉盛博士指出：「近一、二十年，『故事神學』在基督教神學之不同領域已成了熱門課題，無論在聖經學者，歷史學者，甚至在組織神學家，倫理學家的著作中，『故事神學』是一個常見的概念。」<1>
事實上，這一、二十年來，宋氏的著作可說是故事神學的具體展現。《第三眼神學》(1979)運用三浦綾子《冰點》的故事，遠藤周作《沉默》的故事來挖掘傳統神學與教會所隱含的問題，並為神學思想重新定向。《孟姜女的眼淚》(1982)一書從民間流傳的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故事來闡述基督教信仰對於政治權力的神學反思。《故事神學》(1984)以十則民間故事為藍本，深入探討神學方法、教會合一運動、宣教事工、宗教對話、政治神學等問題。他的近著《耶穌，被釘十字架的人民》(1990)、《耶穌與上帝國》(1993)、《被聖靈能力充滿的耶穌》(1994)繼續以故事神學的方法論來建構亞洲的基督論，在亞洲的處境中敘述耶穌的故事。
我們也許可稱宋泉盛博士是故事神學的實踐家吧！他不是高談故事神學的方法論，而是實際地扣緊故事((聖經的故事、耶穌故事、人民的故事，來探討神學問題，來演義基督教信仰。在《故事神學》再版序言，他說道：「我有一個計劃，把我做『故事神學』的一點心得公諸於世。因為目前我還忙著既定的寫作計劃，討論故事神學的方法的著作，只得留待後日了。」<2 >直到現在，有系統地介紹故事神學方法論的專著還沒有問世。這不是因為他不懂得方法論或對方法論沒有興趣，而是因為他認為故事神學之為故事神學，必須實際作業著手，再逐漸摸索其方法論；而不應像傳統神學一樣，先談了一大堆神學方法論，等到真正要應用於實際狀況時，卻又派不上用場。宋博士一再強調要多做「神學作業」，即是這個用意。
※ 傳統神學與故事神學
對傳統神學的反動，是故事神學興起的主要原因。傳統神學以命題、邏輯、辯論為神學方法論的主幹。故事神學則以生命、故事、詮釋為發展神學的契機。神學的主要任務是探究基督教信仰的傳統、改變其表達方式、宣揚其深層意義。傳統神學把重點放在教義，故事神學把重點放在故事。故事神學發掘構成基督教重要觀念(如創造、拯救、愛...)背後的故事，在新的處境中重新敘述這些故事，使得故事中的意象、象徵、意義、信息得以活靈活現。故事比教義更根本，就是故事神學的基本假設。
除了對於傳統神學的反動之外，身為亞洲神學家，宋博士的故事神學有著深切的亞洲關懷。他認為：「基督教神學長久以來受西方思維的模式和方法，只能在觀念和理論範圍內逗圈子，對故事的神學處理很是陌生。亞洲是一個千變萬化的故事神學；亞洲的基督教神學沒有理由不能發展，它不但是能『以故事為用』，並可以『以故事為體』的神學。」<3>故事神學當然不侷現於亞洲，然而以故事神學來展開亞洲神學，使亞洲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化作為神學思想的素材，不但足以建立亞洲神學的自主性，也為整個神學的發展開闢了一條新路。
※ 故事神學中的「故事」
所謂故事神學，就是以故事的敘述為主軸而發展出來的神學。其基本信念是：故事不但是人類經驗的反映，也是上帝啟示的所在。
堤爾利(Terrence W. Tilley)把故事分成三類。神話(Myth)----建構世界的故事；比喻(Parable)----解構世界的故事；行動(Actions)----世界中進行的故事。<4>神話故事「建構」一個世界，讓人居住在其中。比喻故事在神話所建構的世界中顛覆該神話所建構的世界，使世界露出它的根基。行動的故事，不像神話那樣建構世界，而是預設了一個故事可以發生的世界；不像比喻那樣顛覆世界，而是展開在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行動的故事可分成事實的(factual)和虛構的(fictional)。前者如歷史、傳記、自傳等。後者如：小說、寓言和神仙奇談。<5>
這樣的分類當然有其特色，不過宋博士似乎沒有興趣這種分類法。基本上，他對故事採取最廣義的界定。故事乃是對於事件(events)的陳述，而事件，可以是歷史事件，也可以是日常生活小事；可以是實際發生的事，也可以是想像中的事。在事件展開中，有人物、有思想、有對話、有行動、有情節、有時空等要素，並且構成一個整體。故事是一個整體性的東西。再者，宋博士認為所有文化的形式中最完整的、最具體的、最簡易的，不是詩、不是藝術、不是哲學，而是故事；而在所有的故事中，最深刻、最引人深思，最能觸動人民靈性之根源的就是民間故事。在人民共同智慧所形成的民間故事中，有對於宇宙奧秘和生命之謎的探索與了悟；有對於人間不公義的控訴以及對於公義的期待；有對於人類心靈的希望與絕望、懷疑和信仰、深愛與仇恨的心聲；有對於真實世界、真實人生的描寫，以及對於理想世界、理想人生的異象。人民的故事可說是人民靈性的結晶，經過歷史的考驗凝聚而成。人民的故事是靈性最深沉的表達，因此也是做神學最豐富的、最寶貴的資源。
※ 故事神學的根據
從《故事神學》一書的序言中，我們可以歸納宋氏故事神學的四個根據：
(一)故事通於人性。人的一生充滿了故事，甚至我們可以說人是故事的存在。人喜歡聽故事，就是不善於講故事的人也喜歡聽故事。從三歲小孩到八十歲的阿公阿婆無不喜歡聽故事。由此可見，故事和人的本性息息相關。事實上，我們的生命離不開故事。每一個生命誕生的背後就是一個愛的故事、一個盼望的故事。一個人的一生乃是由許許多多的故事所匯合而成的。一個家庭、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乃至整個人類、整個宇宙無不是由故事所構成。事實上，人類的生命經驗具有故事的性質，離開了故事，我們就沒有生命經驗了。神學不能不談人性、不能不重視人類的經驗，因此也就不能忽略故事。
(二)聖經充滿了故事。聖經原本就是由許多故事所編織而成的宗教經典。舊約創世記一開始就描述上帝創造天地的故事。形成以色列民族的出埃及事件是一個令人驚心動魄的故事。這些故事再加上士師的故事、先知的故事、建國的故事、亡國的故事，構成了舊約聖經的核心。智慧書中的約伯記、雅歌書也是以故事的體裁來闡述人生的智慧。就連乍看之下跟故事沒有關係的利未記，也必須以出埃及的故事背景來了解，才能體會其中意義。
新約聖經的福音書更述說了一個偉大無比的故事-----耶穌的故事。耶穌誕生的故事、傳福音的故事、醫治的故事、被釘十字架的故事以及復活的故事，構成了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以及神學思想的主軸。抽離了這些故事，信仰將失去重心，神學思想形成一場戲論。
簡言之，故事是聖經的主軸。上帝的真理、上帝的作為啟示於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之中。神學既不能離開聖經，也就不能不重視故事。
(三)耶穌以講故事(比喻)的方法來傳達他的信息。耶穌可說是「故事大師」，他對於故事的精熟和善用已經到了爐火純精的地步。福音中，我們可以讀到他所說的精彩的故事。他以「浪子回頭」的比喻故事來闡述上帝無條件的愛，以「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來詮釋愛的真諦與愛的實踐。耶穌更是以比喻故事來指點上帝國的真理。諸如：撒種的比喻故事、椑子的比喻故事、芥菜種的比喻故事、麵酵的比喻故事。耶穌藉著這些比喻故事宣講「把創世以來隱藏的事」(馬太十三：34-35)。我們要了解上帝國就必須從故事著手。我們要了解耶穌的心靈世界必須深入耶穌所解的比喻和故事。神學不能不重視故事，因為上帝與人就相遇於耶穌所說的故事及比喻之中啊！
(四)耶穌基督的一生就是一個拯救的故事、愛的故事。耶穌不僅愛說故事，他的一生也成了一個無以倫比的故事。他走在人群之中的故事，他與人相遇的故事，他與宗教與政治當權者之間衝突的故事，他被釘十字架受苦的故事，以及他復活的故事，將上帝的愛與拯救啟示出來。抽離了這些故事，神學還有什麼真實的內容？正因為耶穌基督的一生，福音可說是一個「應許」的故事。上帝的拯救乃是以故事結構來展開的。基督教神學的深淺好壞就在於它如何詮釋耶穌的故事！
※ 故事神學的作法
雖然宋博士專門討論故事神學方法論的著作還沒寫成，不過從他最近的一篇尚未發表的文章「在台灣實踐耶穌的人民詮釋學」"Praticing Jesus' People Hermeneutics in Taiwan "我們可以揣摩他故事神學的運作方法。
正如前面所指出的，聖經本身充滿了故事。聖經重視生命的故事，上帝與人之間的故事，而比較不重視邏輯推理、命題構造。在宋博士看來，聖經記載的是上帝拯救的歷史，是上帝與人之間愛的故事。以色列把這個故事表演得非常出色，耶穌基督更是這個故事的登峰造極。可是以色列的故事、耶穌的故事並沒有窮盡上帝與人之間故事的所有內容。在人類歷史中，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物，也在表演著這個故事的不同情節。除非我們去欣賞並了解這些不同的情節，否則我們對於上帝的體驗和知識，不但格局有限，而且內容貧乏。
故事神學的任務就是以聖經的信仰來詮釋這些在不同文化、不同人民、不同歷史之中發生的愛的故事，並且將它們關聯於耶穌基督的故事。因此故事神學強調兩個故事：聖經的故事(耶穌的故事)以及人民的故事。讓這兩個互相對照，互相補充、互相批判、互相融和、互相詮釋。從聖經及耶穌的故事，我們可以洞見人民故事的神學意涵，看見人民背負著怎樣的苦難，存在著怎樣的希望，期待著怎樣的拯救，做怎樣的奮鬥。如此一來豐富了人民的故事。反之，從人民的故事我們可以看見耶穌的故事如何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環境中彰顯。
從這個觀點來看，宋博士的故事神學應用的是「人民詮釋學」的方法論。在他看來，「上帝是耶穌的故事，耶穌是人民的故事」<6>人民的故事是了解耶穌(所謂的基督論)、了解上帝(所謂的上帝觀)的線索<7>。這種故事神學「人民詮釋學」的運作架構如下(以在台灣的處境為例)：<8>
從這個架構我們可以看出，故事神學一方面強調聖經的傳統，再方面強調人民的故事。用詮釋學的話來說，聖經是了解人民的故事的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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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宋泉盛著，莊雅棠譯，《故事神學》(嘉義：信福，1994，再版)，頁1。
2.同上註，頁5。
3.同上註，頁1。
4.Terrence W. Tilley, Story Theology, Collegeville,Minnesota:The Order of St. Benedict, Inc.,1990),p.39.
5.同上註，頁39-51。
6.宋泉盛著，莊雅棠譯，《耶穌，被釘十字架的人民》(嘉義：信福，1992)，頁26。
7.同上註，頁22。
8.這個圖表依據C.S.Song, "Praticing Jesus' People Hermeneutics in Taiwan "(unpblished)中的圖表，為配合本文主題，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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