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之前的韓國基督教   

在了解世界最大教會興起與墮落前，要先簡單回顧韓國歷史與背景。首先，新教在韓國宣教運動始於1884年，直到1910年約有498位宣教士在此工作過。韓國的基督教發展非常依賴宣教士。

韓國歷史與日本關係密切。1910年日本侵略韓國，開始殖民統治，該年韓國失去國家主權。日本統治時，許多宣教士面對福音與殖民統治政權的衝突，傾向不去處理，這影響韓國基督徒，學會不涉入政治。日本殖民時，韓國知識份子非常挫折，在此期間，韓國有些宗教領袖，特別是基督徒，為韓國獨立奮鬥犧牲性命。歷史學家表示，日本殘忍統治韓國，要把韓國的存在完全抹去。後來，韓國雖脫離日本獨立，卻分裂為二，南邊由美國統治，北邊為北韓。韓國分裂過程內戰不斷，國民與國土深受破壞，約有四百萬人於內戰期間死傷。但韓國國民沒有特定意識形態，是受到殖民政權影響而互相殘殺。

我們看看韓國國土變化的情形：北緯38度是停戰線，一開始北方勢力較強，後來韓國因美軍幫助才漸漸收回南部土地。

※汝矣島純福音教會的興起

給大家看這照片，一位女性坐在地上大聲啼哭，因為她在戰爭中失去一切。這是韓國經歷戰爭後的情景，房屋簡陋，四處荒涼，1950年出生的我小時候所見正是這樣國土破碎之景。

趙鏞基的教會與神學是在此種背景下建立。汝矣島純福音教會是當今世界最大教會，有70萬以上會友，事工非常成功。1958年趙鏞基的教會剛成立時是搭帳篷的教會，只有50人；到2008年75萬人是至高點，至2015年未再宣布會友人數。他1936年出生，正是日本殖民時期。他17歲時生病，肺癆，嚴重到快死亡，但他經歷醫治神蹟。基此經驗，他非常確信上帝醫治的力量。趙鏞基就讀未經認證的純福音神學院，由美國五旬節教派宣教師主持教學。畢業後，他開始宣教，那時韓國平均每人國民生產毛額是69美金，而現在是2萬8千美金。

1958年時，趙鏞基有一位好同工崔子實傳道（後來成為岳母）。她是祈禱的母親，時常為他祈禱。她是祈禱山建立者，現在每週仍有3500位基督徒在那舉辦退修會與禁食祈禱。世界各國許多牧師想知道他成功的秘訣，就會到祈禱山。祈禱山中有很多空間，不同功能，可舉辦大型、小型聚會，時常有約一萬人在此禁食祈禱。

※趙鏞基的神學思想

趙鏞基著作很多，最有影響力的書有四本。第一本是《我的教會增長的故事》，第二本是《教會成長的動力》，第三本是《三拍子的祝福》，第四本《四度空間的靈性》最重要，可透過這本書了解他的神學。他的許多神學思想振奮人心，藉由教會事工可見到他不同階段的神學思想。不少牧師羨慕韓國基督徒信仰實踐的強度，他們極喜愛參加聚會，最少一週三次聚會，除主日早上或下午禮拜，還有週三禮拜，週五小組聚會。週五聚會結束後，信實、熱切的基督徒，晚上還去祈禱會為有需要者祈禱，持續三到四小時。平時早上從四點半祈禱到五點。這就是平常基督徒的生活。謹守十一奉獻之外，極樂意奉獻。他們積極傳福音，邀鄰居聚會。他最重要思想是「三重」祝福，立論於〈約翰三書〉二節「親愛的朋友，我祝你事事順利，身體健康，正如你靈性健全一樣。」

他深受美國五旬宗影響，同時接受韓國本土原初的薩滿宗教（Korean shamanism）元素，將之轉化成三重祝福神學。而三重救贖，第一是經驗不可思議奇蹟、身體醫治，第二是物質非常豐富，第三是靈魂得救贖，而證據是禁食、祈禱與講方言。他將三重祝福神學，在極貧窮、破碎的社區傳揚。當時韓國人沒錢、沒盼望，要追尋盼望好活下去：環境欠缺營養食物、衛生安全，導致人們健康狀況差，常感染各種疾病，可說是被拋棄的絕望者。在那時那地，他宣講親身經驗醫治力量：從貧窮情境來醫治你、從軟弱身體來醫治你、從沒有盼望的靈魂來醫治你。

另外，1980年代盛行正向、積極思考的信仰，源自美國諾曼‧文森‧皮爾（Norman Vincent Peale）與建立水晶大教堂的羅伯特‧謝勒（Robert H. Schuller），趙鏞基加以吸收後建立自己的神學。他說基督徒要有第四度空間的靈性，他訓練信徒改變所說的言語、夢想與態度、行為、信，只要有正向方式，就可達到第四度空間的靈性，不同於三度空間。他鼓勵信徒以禁食祈禱方法靈修，因禁食祈禱靈修越多，就更體驗上帝的神蹟。起初，許多牧師批判他沒有良好神學理論與神學教育背景，但他漸漸發展不同的福音神學。他福音的核心，是重生的福音、聖神充滿的福音、聖神醫治的福音，還有再臨的福音──末世希望的福音。他的神學似乎很美，很快樂，沒有什麼痛苦。

※趙鏞基的神學所忽略的

但趙鏞基的神學，有些事情被忽略。首先，先知的言語被禁聲。日本殖民時，韓國被嚴重剝削、壓迫，但他只傳講正向、充滿盼望的神學，未考慮社會公義、民主、人權及平等的問題。今日社會工作者與社會人員認為他的神學完全忽略社會與政治。確實韓國的情況在1980年代有劇烈改變，特別是1990年代工業化開始後經濟成長，但成長同時，許多人受到跨國企業剝削，並未受到合理對待，而這種情境卻更加合理化他的神學，因他說物質成功是上帝的祝福，所以他傳揚祝福的神學，卻無視經濟不公義、工資不公平，以及受剝削者的生活情況。他的書中沒有不公平的情境的關懷。

再則，趙鏞基對韓國原初宗教─薩滿教，沒有任何批判就全盤接受。原初宗教強調祝福與神蹟，神被當成家庭式祝福的神。其實韓國基督徒，最軟弱之處就是只看自己家庭，或視教會為自己家庭，其他都看不見。信仰只為了得到祝福，而非建造讓整體社會、或整體人類越來越好的情境。

教會增長也有負面之處，很多人批判教會增長是從其他教會偷信徒，且教會增長也增加某些人心中欲望，想要去最美、最大間、最第一名的教會。許多人離開原先的小教會，來到最大的、趙鏞基的教會。另外，許多人仿效趙鏞基，特別是不少有野心的牧者，開始建立更大的、甚至巨型的教會（Mega Church），他們模仿趙鏞基一切的工作，使得小間教會越來越難生存。世界上最大的五間教會，都在首爾。

※牧養方式及其黑暗面

趙鏞基牧養的神學是什麼樣的神學？他認為所有基督徒早上四點起床祈禱、十一奉獻、出席教會都是必要的，但更強調五旬節經驗，得醫治、禁食、祈禱、講方言最重要。他繼續發展三重祝福，加上積極思想，讓人感到這一切可以克服絕望。另外，若勤加操練四度空間的靈性，就能經驗到醫治、神蹟與盼望，達到靈性增長，教會越興旺。有人批判他的神學，稱之為成功神學，是沒有十字架的神學。在2000年的時候，趙鏞基的教會有一位主任牧師，171位受封立的牧師，356位宣教士，292個教區，7903個小區領袖，28957個細胞小組的領袖，教會一年的奉獻收入是一億五千萬美金。

純福音教會也有黑暗面。趙鏞基掌握教會決定權與行政權超過50年，每年70萬會友的奉獻金額是1億5千萬美金。純福音教會在全世界有超過500間的教會分支，都直接隸屬趙鏞基的名下，以他做主導者。但教會太大，使他漸漸失去自己的方向。

2003年韓國MBC電視懷疑並揭露趙鏞基的婚外情，在巴黎，稱做蝴蝶夫人醜聞案。很多人開始稱他為追錢者。幾年前他退休且領到2千萬美金的退休金，教會還給他5千萬美金作特別宣教計畫。他犯下挪用教會金錢的罪，挪用約1千萬來買自己兒子的股份。在去年，趙鏞基被判處3年徒刑，但五年緩刑，並支付5百萬罰款；他兒子是主謀，被判3年，當庭抓去關。

※沒有十字架的神學

結論來說，趙鏞基所做的工，包括其他巨型教會所做的工，是用不穩固的基督信仰倫理學來支持；如果這倫理學裡面包含其他的價值像是和平、公義、人類集體平等，那這些人所做的工可能會比較好。

牧養工作很重要的是依靠神學基礎，罪、救贖與肉體的盼望，但其中若欠缺基督倫理學，很可能會陷入享樂與罪中。牧養工作包含很多不同關係，包括神學與人類的關係、政治與公義的關係、經濟與貨幣制度，與人類對享樂的希望，但是若欠缺基督信仰倫理學的層次，我們所做的工，不論是神學上或是倫理上，都可能非常危險。

全世界可能沒有人比趙鏞基還成功，但他因欠缺倫理學的層次，所以自己毀掉一切成功，而且他沒規矩的諸多行為，讓韓國基督信仰罩上黑雲，讓人不再相信教會與信仰群體。他建立的成功神學是沒有十字架的神學，沒有十字架的神學就讓基督教與一般原初宗教無異，因此，我們無法說趙鏞基的宣教與工作是成功的。

（朴忠久教授2015年於台南神學院客座，本篇為11月17日校內演講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