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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期 教派合作的虛與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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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婚姻 |
| 貞碼D9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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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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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9月，向晚，音樂系教授宿舍傳來一襲意境深遠的樂音。學校還沒開學，一位音樂系女學生，手裡拎著樂譜來找老師。知道老師在家，她便直接推門進去，走過客廳，來到名為「文嵐樂集」的琴房，恰巧老師演奏到曲子的尾聲。
「老師彈的貝多芬Op.79號奏鳴曲行板總是那麼迷人，很有秋天的感覺……」
老師沒有回話。他一手扶著琴蓋，另一手還沉在琴鍵裡，靜靜凝望窗台上的一株花。曉筑這時發現，平常擺的那盆文心蘭不見了。
「暑假好嗎，曉筑？大四了，準備要畢業沒？」
曉筑回過神，這才想起拜訪老師，正是為了自己畢業演奏的事。她趕緊遞上手上的樂譜，和老師分享她在暑假發現這首很對味的曲子，盤算著要將它列入畢演曲目。
「D940……舒伯特f小調幻想曲……這是四手聯彈曲！」
「是啊……」其實曉筑自己很清楚，四手聯彈曲必須是兩個人搭配合奏，顯然不符合傳統上個人單獨完成的畢演規格。
儘管如此，老師卻沒有否決的意思。他只是感到訝異，接著便在琴鍵上隨性彈出D940第二部的伴奏，口中哼唱第一部的主旋律。
「哇，老師也彈過D940？太神了！」
老師並不在意曉筑的稱讚，只是邊彈邊凝望著窗台上的那株花。
「妳一定好奇這花吧？」
「嗯，老師好像沒有擺過…」
「今天9月3號，是紫苑的日子。」
「紫苑？」
「很久以前，人們相信，將紫宛花的葉片曬乾後燒一燒，可以驅趕蚊蟲。沒想到事實剛好相反，蚊蟲很喜歡這種味道……」老師緩緩說：「紫宛，謊言之花，背叛愛情的象徵。」
「哦……」聽了老師的解說，曉筑反倒有點不自在。
「妳彈D940綽綽有餘。如果真的喜歡到非彈不可，我沒意見。」老師的首肯，讓曉筑感到既意外又開心。師生兩人討論練習進度。在尚未找到合適配搭的演奏者之前，老師同意幫忙擔任第二部合奏的部分。
突然，曉筑的手機響了，來電的人正是要和曉筑一起吃晚餐的男友Mi君，他在La Vita等得不耐煩了。
「妳一定要挑個可以同心演奏的夥伴，才能搞定D940……OK？」老師叮嚀著。曉筑開心地點點頭，匆忙離去。
「真巧，就彈D940……」順著曉筑的背影，老師若有所思地遠眺滿天紅霞。一轉身，腳底踩到了個異物。原來是枚用鑲崁水晶的音符造型小飾品。在落日餘暉下，水晶音符閃爍著孤寂的紅光。
第一次練習合奏那天……
曉筑與老師試演了D940全曲四個樂段中「甚中庸的快板」與「最緩板」頭兩個樂段。練習告一段落，師生兩人討論演奏的細節。
「一開始f小調進來，帶點夢幻，淡淡的憂鬱，然後進入A段齊奏……」
「老師，最緩板裡頭，顫音、三連音斷奏、複附點之類的節奏變化真不少！」
「的確。這首曲子第一段著重調性變化，37小節到113小節之間，大、小調不斷轉換，歡笑與淚水、回憶與現實交織著。到了最緩板，節奏變得複雜，感情、力度卻更強烈、深刻。合奏兩部交互應答，融入得更深。」
老師越說越起勁，他翻到尚未合奏到的第三樂段「活潑的快板」，讓曉筑把譜讀一遍，兩人隨即試演。霎時，升f小調舞曲般輕快的旋律，迴盪在文嵐樂集的每個角落，窗台上唯一的聽眾文心蘭，彷彿也躍動著羞赧的身軀。
師生倆彈上了癮，索性也把D940最後的樂段彈完。當飆過強有力的f小調終止式和絃，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像I段還有K段，一部音型上行，另一部就下行，合奏的兩部彼此相互追逐、對答著……」老師的分析，讓曉筑想起帶來的CD。
「老師，D940我有兩張CD的版本，Gilels父女，還有Richter和Britten兩位大師的組合。」
師生倆移師客廳，聆賞從音響系統播放出來的樂音。
「老師，我看資料說，舒伯特的四首聯彈曲是為了友誼而寫？」
「友誼啊─」老師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四首聯彈曲…不是雙鋼琴曲，它設定由兩個人演奏同一架琴，彼此的關係不是競奏，是合作、共生。演奏的雙方必須心靈相通，意境交融。」老師理了理心緒又說：「也許像D818、D947這些聯彈曲，散發著友誼的芬芳……D940卻不一樣。任何人，若要完美演奏D940，必須放下個別成見或喜好，不去比較技術高低或誰輸誰贏，而是更多的互補與扶持，不分你我，追求合一的音樂生命。」
老師拿起CD的外殼說：「D940的靈魂，不是友情或親情，而是愛情…唯有愛情，沒有謊言的真愛境界，才能百分百詮釋D940。」
「真愛境界……」曉筑幾番思量。她不經意撫摸戴在耳垂上的音符飾品，引起老師注意。
「這妳掉的？」老師將先前在琴房撿到的小飾品拿給曉筑，一面比對她耳垂上的那枚。他發現兩者都鑲嵌碎水晶，造型卻不一樣。曉筑解釋說，男友知道她喜歡水晶，送給她這耳環作為生日禮物。
「我們還一人戴一耳……」說到感情私密，曉筑腦海裡閃過一個圖像：在肉體親密接觸的時刻，彼此為對方戴上象徵相互隸屬的耳環……
「很好，有戀愛的經驗，D940就難不倒妳了……尤其，當你發現D940第四段尾奏中的真愛密碼……」
「耶，真愛密碼？」曉筑很好奇，她想追問密碼的事，手機卻響了。
「男朋友等妳吃浪漫午餐哦！快去吧，下次練習再說。」老師語帶調侃。曉筑點點頭，收拾東西走人。
其實她的心完全被密碼的事吸引住了。至於在Grazie Cafe等她的Fa君，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攀附在曉筑耳垂上的音符。
第二次練習合奏那天……
不知是因為初冬的氣溫驟降的緣故，濕冷的空氣凍結了彈奏的熱情，還是相隔了一個多月才又練習合奏的關係，師生兩人將D940從頭彈到尾，前面三個樂段曉築的技巧和表現性都精進不少。但是，一到第四樂段的尾奏，無論她把再現主題彈得多麼激情燦爛，感覺就是不對。反覆合奏了幾次，老師喊停。
「妳是不是還想著密碼的事？」
「嗯，老師，我很想知道。」
老師走到窗台前，輕拂著文心蘭的花瓣說：「曉筑，真愛是什麼？」
「真愛？」老師的口吻，顯示D940的密碼與愛情有關，但一時之間，曉筑卻傷透腦筋。從小雙親離異，跟著爸爸、哥哥和弟弟的曉筑，生命中總是被許多男人圍繞、呵護著。情愛對她來說，就像是儲存在手機裡的自來水。隨時喜歡，只要按個號碼，愛情水龍頭就打開來，小口啜飲是細細品嚐，要暢快狂灌就轟轟烈烈。膩了，來點新鮮的玩意兒調調味；厭了，大不了換個順眼的杯子。說穿了，曉筑的愛情世界，不過是一種生活的享受，壓根兒無須深思多想。
「真愛……像D940啊，銷魂、甜蜜又傷痛！」曉筑好不容易擠出個答案。她無意識地逗弄著耳垂上的一個新耳環，是兩週前Sol君送的。
「哦？」老師從書櫃拿出一本《聖經》，「〈雅歌〉8章5-6節，密碼就在裡面。」曉筑把經文連讀兩遍，卻還是摸不著頭緒。老師賣了個關子，讓她把聖經帶回去讀，建議她默想情人，再反覆練習D940的尾奏。
「總有一天，你會解開密碼。」老師說得輕鬆，「記得，下次見面我要聽你和合奏夥伴的演奏，OK？」老師話剛說完，曉筑手機又響了。她接過電話，臉上泛起一抹嫣紅。
「嗯哼，Melodia Chalet見囉，bye！」走出老師家，曉筑隨即脫下耳環，密碼一事也拋在腦後。她就要和自己合作D940的La君第一次見面。他是曉筑室友的小學同學，號稱「音色魔術師」的外校音樂系應屆畢業生。
3月初，預定正式搭配合奏那天……
「喂，老師嗎？我是曉筑……我今天恐怕得請假，和我合奏D940的那位同學他生病了……」
「妳找誰搭啊？」
「一個系上的學弟，我喜歡他的速度……」
「學弟？」
「老師……那先這樣囉，我再和您聯絡，bye！」
4月初，改期正式搭配合奏那天……
「老師，我是曉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我想請假。」
「妳現在進度怎樣？」
「還好…只是那個學弟的音色和我配不來……我換一個去年畢業的學長，他技巧不錯，像節奏，我們滿搭的……」
「考試快到了，再換人就不妙了。」
術科期末考前一週……
曉筑帶了一位自稱是她高中音樂班同學的男性青年，到老師家正式合奏D940。兩人似乎配得不錯，斷奏力度整齊扎實，舞曲節奏明確清晰，對答流暢。進入第四樂段T段，兩人製造了一連串撼動人心的音響，一路狂飆到曲終。
「不錯，差不多了，第四樂段再琢磨一下會更好。」老師提出建議，「兩位請多想一下，如何做到不把四手聯彈分割成雙鋼琴，如何在一架鋼琴裡編織合一的音樂生命……尤其別忘了D940的密碼。」老師叮嚀著曉築。
臨走前，三人閒聊著，老師瞥見曉筑與那位青年，兩人左、右耳分別配戴著同一款的耳環。
術科期末考當天……
考官們對曉筑等兩人的表現，多半給予「默契絕佳」、「技巧扎實」等高度評語。但全程督軍的老師卻眉心深鎖，絲毫沒有半點笑容。
當天晚上，老師把曉筑call來家裡。他送了一個水晶鋼琴音樂盒，當作祝賀曉筑畢業的禮物。兩人隨興而敘，說到了期末考的事。
「妳的演奏很耀眼，只可惜……」老師點明問題的關鍵，「妳還不知道D940密碼吧？」
「密碼？不就老師說的……真愛境界！」曉筑不加思索地說。
「妳很聰明，知道我要這類的答案。」老師朗讀〈雅歌〉8章6-7節，提到真愛的雙方，心版上永遠只有對方，沒有自己，擁有彼此，建造一個超越死亡，連烈火與洪水都不能阻攔的生命……
「哇，真愛果然很厲害耶！」曉筑說得連自己都覺得很狗腿。
「這還不是密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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