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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期 E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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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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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良哲
(現為自由時報駐台中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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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自由是否成為一種負擔，一種過分沈重而使人不能承擔的負擔，因而人們竟企圖逃避它？以及，自由對許多人而言是寤寐以求的目標，但在另一方面，對其他人而言，卻是一種威脅。──Ｅ. 佛洛姆「逃避自由」
在陳述「妙天禪師」事件前，我先引用了美國本世最傑出的社會心理學家佛洛姆，在其名著《逃避自由》中的一段話做為開頭。佛洛姆在經歷了二次世界大戰後，對於德國人為何在西方民主制度下，給予了希特勒獨裁的權力一事百思不解，他不明白人類在為自由奮鬥了數百年後，德國人竟然以民主的方式選擇了拋棄得來不易的自由？最後他了解到人類的孤獨感是讓他們拋棄自由的主因。他說：只要能把人與他人連繫在一起，就像個避難所，使人逃避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孤獨。
※ 我所看到的台灣社會
由於工作的關係，我時常在台中市的各區里走動，除了報導新聞的職責之外，我也儘量再閱讀有關社會學、心理學的書籍，讓我自己在採訪時，能以較客觀的眼光，來看待這個工作環境中所遭遇的人、事、物。
一年多的記者生涯中，我深深感覺到這個社會在由農業型態轉向工、商業型態中所無法突破的障礙，最嚴重的是舊有的社會型態「解組」後，新的模式尚未產生。台灣仍然生存在新舊交替間的矛盾地帶，擁有最先進的電腦工業，但是也有最迷信的信仰方式。這並非是知識、學問可以填補的文化上衝突，一個擁有外國博士學位的知識分子，可能沈迷於最原始的崇拜型式而深不自覺，因為這個國家原本擁有的文化，在西方工業科技文明中幾近消滅，可是宗教信仰及傳統的家族觀念仍然深入各階層，成為抵抗西方文明的最後防線，因而使得一個擁有博士、碩士的知識分子，卻仍然無法擺脫舊時代的陰影。
在台灣，喪禮是最明顯可看出來的。到了廿世紀末的今天，台灣社會中喪禮的靈堂，仍然占據大街小巷，高亢的麥克風聲四處可聞，各級民代、縣市長乃至基層的村里長都要有拜祭，而喪禮還是依古例要做滿七七四十九天。在這段時間內，所造成的噪音、交通、時間及精神消耗，實在不是一個正常人可負擔的，但是在台灣社會，絕對沒有人會嫌麻煩，更不要說有人敢抗議，就像佛洛姆所說的：只要能把人與他人連繫在一起，就像個避難所，使人逃避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孤獨。
不錯，工商業社會中，就算你有再高的學問、再多的金錢，你還是要單獨面對孤獨，難怪大家要儘量尋找認同，尋找失去已久、人與人之間的「溫暖」、「認同」，更重要的是，只要找得到這些東西，再高的社會成本、代價，他都會在所不惜。
※ 妙天在台中市的發展情況
妙天事件爆發後，新聞界開始到處找妙天的道場，而台中市忠明南路的一棟高級辦公大樓裡，正好有一所妙天的道場。我在十月廿二日下午六點時，第一次到這個道場了解狀況，開始與這些所謂的信眾、義工接觸。
進入道場中，發現裡面空間十分寬敞，進入這片二百多坪的空間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樽約有尺餘高的妙天個人的佛像。信眾在進入禪修前，先到這樽佛像前焚香膜拜。裡面的「義工」告訴我說，妙天不但是他們的「師尊」，更是擁有許多「超能力的神」，說到奧妙處不但令人目瞪口呆，而且是匪貽所思，而這些「義工」還信誓旦旦指稱，妙天是普渡眾生的大菩薩，怎麼可能會做騙人的勾當，到了六點半左右，一些「同修」陸續進來，他們對報紙的描述大為不滿，認為媒體對妙天是極盡污蔑之能事，但是他們絲毫沒有想到，這個社會在妙天事件中，已經暴露出多少無知與荒謬。
妙天大約在五、六年前來台中市，起初是派他的大弟子「妙普明」來，以禪修為號召，在政府機關、學校、法院內開班授課而逐漸發展起來，台中市政府內有不少公務人員紛紛加入，連部分一級主管及記者都參加，有些人因而成為其中重要幹部。
到了大約二年前，妙普明在販賣蓮花座（納骨塔塔位）上出了問題，遂與部分信徒另外成立「大自然心靈禪修會」，他並且宣稱已另訪大陸某位名師，改法號叫「寬可」，並賜其核心信徒為「覺」字輩，二派信眾即怒目相視至今。
等到了有人在台北揭發妙天涉嫌以「蓮座」謀利的事件後，妙普明也被列為此案的重要關係人，台中的二派信眾立刻展開對抗，互相指責對方才是斂財的主導者，使得原本應該是清靜無為的禪修，變得複雜無比，而號稱「長年茹素」的在家修行，也捲入修羅地獄般的弱肉強食世界，雙方把陳年舊帳一一掀出來，甚至有對簿公堂的氣勢。
※ 是斂財？還是救世？
我在看了整個互揭瘡疤的過程中，深深感受到人性的墮落與無助。妙天的信徒中，不少主要幹部擁有大學以上的學歷，並且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但是當他們在面對「生命」的問題上，卻選擇去放棄自己的思想判斷，把生命中最寶貴的自由，交託給一個所謂「師尊」，或許他們正是想逃避去面對一個無法理解的社會，甘脆自願去做一隻「快樂的豬」，沈膩在虛空的神佛天堂。
換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所謂的「普渡眾生」、「歡喜成佛」等等宣傳，充其量只是尋求一己之福，整個社會、國家甚至世界，不會因為他們而有所改變，因為買再多的「蓮座」都只是為自己或家人求福，上再多禪修的課程也只是為自己的平靜、養生，至於混亂的外界社會，根本不會因為他們而有所進步，對於人類思想及民主、法治，他們簡直就是廢物。
而妙天禪師呢？在層層的「神秘」面紗保護下，信徒根本不會相信他是個騙子。因為信徒們已經投注多少希望、多少信心在他的身上，甚至把自己的靈魂都賠上了，「如果萬一」他是假的，那麼茫茫的人世間，信徒們還有什麼依靠？他們當然「不肯也不會」放棄這個希望。
※ 逃避自由
其實，在我們生存的世界中，不時可發現類似於「妙天事件」的案例，例如許多人崇拜歌手、明星，讓崇拜的對象占據了他整個的心靈，而也有許多人相信一個意識型態，更有許多人相信一個牧師、法師。正如佛洛姆所說的，自由是一個沈重的負擔，因此有那麼多的人情願接受一位「領袖」的主宰，放棄他自己擁有的選擇權力。
在現代的社會中，這個情況似乎愈來愈嚴重。傳播媒體無遠弗界的特性，再加上教育無法提供受教育者思辨的能力，我們就好像英國小說家歐威爾在「動物農莊」上所描述的動物一樣，生活在他人的控制、剝削下卻自得其樂、無怨無悔。
※ 結語──美麗新世界
現代化的社會中，電腦已成為新世界的寵兒，國際網路也已經成為新世代必須具備的工具，但是人與人之間卻愈來愈疏遠，再加上資本化的社會將人一再地包裝起來，我們所面對的朋友、同事已經是經過包裝的模樣，永遠無法深入對方的心靈世界。而宗教也是一樣，在包裝、渲染及空虛的人類心靈下，我們常會不自覺地陷入深深的陷阱中，而無法憑自我來面對世界的冷酷。
妙天事件在新聞的炒作下達到最高點，但是也在新聞冷淡後逐漸消逝在人們心中，這就是媒體在控制個人的思考及決定人們應該知道什麼，然而這個事件背後，隱藏著多少的心靈空虛，與多少喪失自我，卻是沒有人討論。
或許，台灣人的情緒只能靠著卡拉ＯＫ來消化，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會愈來愈大，而宗教只是去軟化空虛和孤獨的工具，甚至人們只想在其中找到些許的認同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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